這裏的護城江是由嘉陵江的支流，流經縣城邊沿自然形成的。後來經過城市建設改造，如今已經成了當地一道美麗的風景線。以護城江為界，江的這邊是城區，江的那邊算鄉下，離護城江近的鄉村便是郊區。
郊區是逢年過節的熱鬧地段，每逢佳節倍思親，在這裏的“親”往往都是家裏故去的先人。不能說當地人迷信，而是他們有死者為大的說法。好些人的祖宗老家不在本地，每到過節，尤其是四月清明和七月半鬼節，總要朝著老家的方向燒香燒紙，圖個安泰。
走大街一問，十個有九個都會說不信鬼神，但要祭祀先人。其實這是禮，不是迷。之所以祭祀陰人，不過是免陽人之癔。
當然，這些都和街坊們給王慶燒紙沒有半點關係。王慶是爛人，大家並不是為了祭奠他才給他燒香燒紙的，而是為了打發他走。
前街的人以為王慶鬧鬼，像柴疙瘩和靚哥那樣到後街去找端公的大有人在。季老頭一看這麼多人都畏懼這死鬼，不如就做一場法吧。如果說捉鬼驅邪是基本技能，那麼做法事就是大招。
巫師做法，當地人叫端公杠神，必須搭台子。不光是巫師，什麼師做法他都要搭台子，對法事本身有什麼幫助先不管，起碼能夠聚攏人氣。大家一看有台子搭起來了，就知道有好戲看了，這招用到現在，連賣狗皮膏藥的都會使。
搭台子有講究，有些教派的台子是根據自身法力來決定的，法力越強台子自然就越高。拳腳上的功夫都能看得出來，而內裏的法功就隻能用心感受了。如果你感受到了，他就說你有慧根，天賦異稟，但往往正常人是感受不到的。
由於眾人都感受不到他的法術，於是隻能用最直白的方法來讓人懂他，那自然就是吹牛了。把貼近百姓生活的東西往自己的道理裏麵填，然後把邏輯捋清楚，再將這一連串演繹下來。演繹的過程中加上神秘色彩，弄些大家看似懂又不懂的東西在裏麵，把氣氛整得玄玄乎乎。大家一聽一看，覺得像那麼一回事，自然而然就願意相信他是得道高人。
其實這裏的法力就是名望，也跟一個術士的德性掛鉤。隻要不怕忌諱，肯下死功夫去學習裏麵的套路，說書唱戲的也能來。因為巾門裏的這些行當，最拿手的就是一本正經胡說八道，主要還是勸人行善積德。
晚上七點半，莫春來關好門窗直奔郊區。其他幾家店的人比他去的還早，柴疙瘩和靚哥就更不用說了。
他到地方的時候，橋頭上已經不少人了。不光是老街前後的街坊，還有好些在郊區燒香祭祖的，和許多路過看熱鬧的。
郊區的廣場壩子裏，季家的人帶著幾個夥計正在搭台子，也就三格台階的高度。季老頭已經七十多了，就算法力再高也不能上高台，按他們的話說，肉身腐朽不經摔。
莫春來以為在這種場合會遇到街坊鄰居，結果一個前街熟人沒見著，倒是看到季懷良了。他瞧見季懷良的時候，正巧季懷良也在看他。中間隔著好些人，他微微點頭示以招呼，結果季懷良扭頭就離開了。這讓他非常尷尬，好在其他人並沒有注意到他熱臉貼人冷屁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