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晝夜等待(1 / 2)

我在那裏徘徊良久,想要找一個可以睡覺的地方,最後走進了那裏的車庫,在無數的廊柱之間來回徘徊。

車庫不高,大約有三層,一層比一層矮。

當時車庫裏很暗,不少地方積了水,黑乎乎一片。

門口有一個巨大的屏障用來擋住車輛,但並不是和門口齊寬,要略短一點,兩邊都有一米左右的空餘。

我將地圖展開,鋪在地上,背仰在地圖上,睡在這片空地上,這樣襯衫至少可以整潔些,但頭發和褲子就難以顧及了。

本來準備就這樣睡到天亮,但躺在冰涼的水泥地上,寒意透過地圖和衣服直抵背部。

本以為想過一會兒情況也許會好轉,但反而越來越冷。

側身去睡時肩膀上仍然冷得很,加上外麵的冷風正往裏吹,拂在身上一陣冷似一陣,蚊子在耳邊來回飛舞,無法驅趕。

到了淩晨1:10,我仍然了無睡意,隻能從地上爬起來,往裏走走,想找個新地點落腳睡覺。

後來想在靠牆的座椅上躺下來,誰知上麵積滿了雨水,弄濕了我的褲子。

我佇立在黑暗裏,心中特別委屈,暗想子敏那時正睡在四星級的大酒店裏,而我卻在這類似地牢的地方過夜,這是一種多麼鮮明的對比。一如我在當麵交給她的信中所說:“兩次經曆中,我從來沒有感到被珍惜的感覺。”

在那片黑暗裏,我仿佛看到了22日華燈初上時車庫中燈火通明的景象,各種車輛絡繹不絕。

我看著車的主人和他的全家走出來,一起走向看台。

那一刻心中充滿了恥辱和卑微,每個人懷著各不相同的目的到來,子敏在台上為他們演出。

我總是感到不忍,而站在燈火之外的自我,又是如此的渺小和微不足道。拿姑姑的話來說,子敏怎麼會同一個窮學生交往?

的確如此,我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窮學生,大學文憑還沒拿到,將來工作也不知在何處,身上的衣服加起來不會超過50塊。

財富、地位、關係、學識、鑽營經驗等等我皆不具備,還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寫著寒酸情書。

然而越是卑微越是有欲望,陳勝吳廣還在說“諸侯將相,寧有種乎?”而五代後晉安重榮也有句話叫做“天子當兵強馬壯者為之”,人的野心一旦萌發出來,將會日益成為一股強大的力量,無法阻止。

等待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然而人生之中許多時光皆因等待而浪擲而去,換來的僅僅是百分之一或千分之一的收獲。

1999年5月22日早晨五點朦朦朧朧醒過來,外麵的天空仍然是暗青色的,略有些發亮,正飄著細雨。

附近微微有些燈光,不似昨晚那麼暗,兩條車道外的地麵一片潮濕,過道裏還有老人在晨練,不停的走來走去。

我又站到昨夜往場地眺望的地方去,靠近門口的草坪一片潮濕,泥土都散開來,玻璃上綴滿了雨水,高處的積水也正一滴一滴的墜下來。

隻不過一個晚上的時間,似乎所有的氣氛都改變了,昨夜的熱烈和夢幻早已散盡,恍若南柯一夢,清晨時僅有寂靜的空間和冷清的場地。

正門那裏的條幅上寫著“×××,我愛你”、“××,我們好想你”之類的話,寄給我那封信上的兩句話也出現在這裏,“冬季到台北來看你,夏季到上海來看你,5月22日虹口足球場不見不散”。

每每念及,心中又掠過一陣世間萬物俱冷的涼意。

此刻我貿然想起1991年《八月桂花香》的主題歌《塵緣》,裏麵有兩句歌詞是“漫漫長路起伏不能由我,人海漂泊嚐盡人情淡薄,熱情熱心換冷淡冷漠,任多少深情獨向寂寞”,世事也就是如此,非要讓你耗盡所有熱情,親眼看見這世界荒蕪一片才心甘情願。

那一年我坐在深幽的黑暗裏聽這首歌反複的被唱起,一張張訴盡世間起伏的劇照,那一種濃鬱的冷靜和憂傷在而今依舊清晰可見。

昨夜的記者入口處拉上了鐵簾門,許多人正進進出出的忙碌。

我走到門口,向球場裏望去,右邊不遠處正是那個舞台,由於天在下雨,許多技工正攀爬到高處將上麵的燈用布包好,底下的人也忙著收拾器材,其實他們昨晚就用雨布遮掩過,今晨依然忙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