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看他放心下來,也就鬆了一口氣。蘇宥安嘴邊泛起冷笑。
在你們眼裏,我就是為你們而生的吧?為你們拚死拚活創造業績,把洛家做大,而你們在其中安享清福,想用的時候任勞任怨,不想用的時候踢一腳就得滾開。我是洛家的的一個好零件,終將為你們被壓榨幹淨,然後被你們像破布一樣被丟掉。你們不會憐憫,不會哀傷,因為這是我應該做的,因為洛家將我供養長大。
所以你們把我當成什麼?當成什麼啊?
銀叉在少女手中猝然折斷,少女嘴邊泛著冷笑,骨節捏的發白,雙眼死死盯住托盤裏的牛肉,卻始終不發一言。洛霏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家族中的其他人,有種沒來由的不安。她當然知道這些人不會坐看蘇宥安掌權,也知道蘇宥安不會坐等他們對自己動手,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親人們會如何出手,名義上的姐姐會如何還擊。
“那我們就祝宥安事業有成,美夢成真。”謝庭向少女舉杯,“cheers!”
蘇宥安回以漠然一瞥,同樣舉杯:“breakaleg!(俚語,意為祝你好運)”
這場宴會在沉默中結束了,蘇宥安頭也不回地將自己塞進那輛蘭博基尼,發動汽車離開。她開進一條小巷,在角落裏停下,仿佛脫力般趴在方向盤上。
即使這麼多年一直高昂著頭撐起脊梁,骨子裏的卑微又怎麼能騙得過自己?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故作泠然的輕嘲是何等蒼白不堪一擊,隻需輕輕一點就可戳破。她做得再好有什麼用?有些事情生下來就已經注定。
洛霏恨她,她又何嚐不恨洛霏?洛霏不過要麵對她一個人,她卻要麵對整個洛家。
算是一報還一報吧,無比公平。
她撥了尹亦凡的電話。
來接我吧亦凡,我快沒電了。她無力地想。
聽筒裏傳來冰冷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thephone……”
蘇宥安扔掉手機,趴在方向盤上把頭埋進臂彎裏。
尹亦凡打開門,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皺。
“歡迎回家,爸爸。”裏麵傳來柔柔的聲音,幹淨乖巧的女聲,讓人耳目頓時清新。尹亦凡側身讓了讓,尹建宏提著公文包走進來,把包放在座位上坐下。
尹亦凡的手機擺在桌上,關了機。他剛把飯菜擺上桌,把女人從輪椅抱到椅子上。女人20歲出頭的樣子,容貌清秀,神色溫和。尹亦凡給父親添了飯,在她旁邊坐下,將一筷子魚肚子肉小心翼翼地剃幹淨殘刺,放到她碗裏。桌上的菜色很簡單:兩個素菜,一個清蒸鯉魚,一盅骨湯。讓本身很大的紅木桌顯得十分空曠,但因為吃的人多了,無端地就生出一點溫情。
就好比她的名字。琴瑟在禦,莫不靜好。尹禦靜想,當年父母給她取名字的時候,想得應該隻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平淡一生吧?
“吃過飯就要走麼?”她問。
尹建宏應了一聲,三個人沉默地吃飯,尹亦凡垂著眼睛給姐姐夾菜。
無論多忙,尹建宏總會抽時間出來陪他們吃一頓飯或者走一段路,尹亦凡看在眼裏,也不過皺一皺眉頭。
是為什麼呢?斷斷續續施舍的親情,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愛著他們,還是想與過去還有所聯係?
怎麼可能還有聯係,父親已不是當年的父親,家庭已不是當年的家庭,他也不是當年的他了。就像他和姐姐再也不會等他回來吃飯,就像,他已漸漸開始習慣隻有姐姐的生活。
尹亦凡收拾好碗筷,從廚房裏出來時尹建宏仍坐在餐桌邊,厚厚的鏡片反射刺目的陽光,對著他的方向。尹亦凡看不清那白光後麵是什麼,男人動了動嘴唇似是想說什麼,尹亦凡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下文。他轉身走進臥室,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