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天離開鬱清的時候,我就沒有想過還會有能跟他重逢的這一天。
我看到他時,他正坐在椅子上,仰望著天。椅子後麵是一個竹屋,竹屋的周圍,則是茂密的竹林。
他看天空時,那神情,像極了師父。
我本來以為我會不顧一切的撲過去。可是我卻沒有,腳步好像陷入了泥沼,一步都邁不動。
我知道上官明月站在我身後,可是太安靜了,我的視野裏,就隻剩下竹林,竹屋,還有那竹屋前的鬱清。
僅僅能看到的是他的測影,但我知道,在我看不到的另一麵,他的眼睛,是什麼都看不到的。
還記得那****滿身是血的回來時,就隻剩下了一隻眼睛。想我們小的時候,他經常看著我笑,但那樣的表情,恐怕今後是再也看不到了。
是的,看不到了……
鬱清,鬱清。
我好想叫他的名字,好想讓他回過頭,看到我就站在他身後。
可是,我卻什麼都做不到。無法開口,更無法麵對。
我想對他說,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再也不想了,以後再也不想了。
可是這些,不是自己曾經親手推開的嗎?那日,他來找我,不就是想帶著我離開,忘記以前,重新開始嗎?
是我,是我……
是我把他推開了,是我傷了他,可是,他有何嚐不是也傷了我呢。
鬱清,鬱清,還記得你最初時的話,那時熊熊大火,你對我說,我還回的了頭嗎?
你回不了頭,我就回的了頭嗎?
若讓我現在再選擇一次……
我閉上眼睛,掙紮了許久,最終,還是轉了身。
或許這一次,就是最後一次了罷。鬱清,你還活著,那對我來說,就夠了,你還留在這世上陪我,已經夠了。
“玉兒……”
可誰想,就在我轉身的那一刻,卻聽到了那異常沙啞而又熟悉得聲音。
鬱清,是你在叫我嗎?
我不敢回頭,睜開眼,看到的依舊是上官明月那張玩世不恭的臉。我悄悄側過身,鬱清依舊坐在那把椅子上,望著天,沒有絲毫的動靜。
上官明月拉過我:“玉兒,他已經聽不到了。你要去,就去罷。”
我驚的反手抓住他:“你說什麼?”
可上官明月卻沒有說第二遍。
我緩緩的鬆開了他的袖子,再看鬱清的背影,心中更增添了幾分難過。緊緊的握著雙手,疼痛的感覺能讓我平靜下來。
“這個毒本來可以解的,可是我遇到他時,已經晚了。”耳邊傳來上官明月淡淡的聲音。
心中五味陳雜,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見上官明月突然直直的走了過去。我想拉住他,卻隻碰到了他的衣角。
看到上官明月,鬱清從椅子上緩緩站了起來,對著上官明月微笑著點了點頭。
回想起來,我已經有多久沒有看到他這樣笑了。
除卻兒時,鬱清和我,一直都是複雜而又糾葛的。他要報他的仇,我卻隻能遠遠的看著他。
仇恨和業障,是可以輕易就抹去的麼?
“玉兒,是你嗎……”順著上官明月的手指,鬱清朝著我的方向看了過來。
他一邊的頭發很長,剛好遮住了他的右眼。我遠遠的看著他,他也看著我。風似乎在這一瞬間靜止了,幾片竹葉從我眼前緩緩的飄落而下。
我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因為鬱清看我的神情,是驚愕的,複雜的,後悔的,可這些表情裏,卻唯獨沒有曾經的熟悉。
我避開他的目光,轉身就走。
從上官明月帶我來的時候,我便知道了,在那個時候,上官明月之所以能找到我,或許,就是因為鬱清罷。
這些年,他一直都記著,可是……
沒走幾步,鬱清就從追了上來,他從我身後緊緊的抱著我,伏在我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叫著我的名字。
“玉兒,是你,真的是你,我又見到你了,玉兒……”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任由他抱著。聽著耳邊的聲音,不知為何,他越是喚我,我就越覺得哪裏分外的失落。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依舊是搞不懂自己,也同樣搞不懂鬱清。雖然發生了那些事,可我還是覺得我並不恨他。
或許,我覺得的是,從始至終,鬱清他,都是無辜的,是的,我們都是無辜的。
記得那時在天月教的時候,冷凝霜偶爾會提起江湖中的事,她說,江湖中的是非恩怨,是永遠分不清對錯的,或許,都是對的,又或許,都是錯的。
那我和鬱清,錯了嗎?
或者,他是對的,我錯了。
看著現在的他,我做不到在他麵前重新提起隱劍山莊的舊怨。
竹影風清,悉悉索索。
爹,二娘。我做不到,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可是……每當回想起來的時候,那些我又無論如何都放不下,我究竟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