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福
伍福是我的鄰居,記得在穿開襠褲時,我們就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伍福除了眼睛有缺陷外,其他什麼都比我強。比如他的聰明、他的靈活、他的能說會道、他的超強記憶力。
伍福雖然看不見世界,可他對世界的洞察比我這個明眼人還入木三分。伍福雖然看不見人生,可卻絲毫不影響他對美好人生的追求。
伍福成名於“活學活用”的一九七二。某日,喜歡標新立異的政治隊長突然找到伍福,動員伍福出任生產隊“豬倌”。隨後政治隊長又把我找去,讓我幫伍福寫份“像模像樣的講用稿”。
那時我剛剛初中畢業,屬全隊墨水喝得最多的。可我天生愚鈍,難以承擔“無米之炊”的活兒。政治隊長就開導我,紅衛村的學習標兵儲老太你認識吧?說她為了演好樣板戲,八十老太還練‘劈叉’、練“倒立”。哼,鬼才相信!我們伍福可是實打實的,人殘誌不殘,身在養豬場心裝全世界,難得的典型啊。海娃子,好好琢磨琢磨吧,這可是考驗你階級感情深不深呢!”
政治隊長的話讓我茅塞頓開信心倍增,我閉門造車苦思冥想,終於出色地完成這個政治任務。之後我又奉命擔任伍福的輔導老師,幫助伍福熟記講稿,提高演講技能。
伍福的潛能就是不一般,那篇講稿我僅僅讀了兩遍,伍福便已牢牢記住,且講得比我這個老師還要專業。尤其讓我驚歎的是伍福的想象力和創造力。老實說那份文稿我是用了心的,自認為很能打動人。沒想到伍福在“講用”時又加上了“摸著繩索到河邊擔水”,“炎炎盛夏幫臨產的母豬扇風消暑驅趕蚊蟲”,“數九寒冬用體溫救活凍僵的小豬”等情節,將全場的聽眾感動得熱淚長流,掌聲不斷。
不用說,伍福理所當然成了先進典型,頻繁出席各種表彰會、報告會,並入了黨,當上了政治輔導員,還收獲了一份純真的愛情。
農村實行聯產承包責任製後,伍福離開豬場成了“坐家”。再後來市場經濟之風吹遍城鄉大地,經商辦企業成為一種時尚。落寞了幾年的伍福便再也坐不住了,不顧家人的強烈反對,也當起了商海“嘲弄兒”。
伍福選擇的行業與其自身“資源”相關——算命!據說伍福下海前先向組織提出退黨申請,然後才一身輕鬆地開創新業。我跟伍福雖然交情深厚,但這種事兒不好問,自然也不得而知。
河濱公園是盲流們算命打卦的好場所。伍福初到這裏時常遭同行們的奚落。好在伍福是經過世麵的人,相信“金子總有發光的時候”。這不,在坐了三個月的“冷板凳”後,這塊“金子”終於發起光來。
那天,百無聊賴的伍福正哼著京劇《紅燈記》。三位高考在即的學子出現在麵前。
喂,唱京劇的,會算命嗎?
會,當然會!
那你幫我們算算,看我們能不能考上大學。
行。
第一次接到活兒的五福立馬興奮起來,他煞有介事地問了問三人的生辰八字,然後掐著指頭算了算,最後豎起了一根指頭。三個學生不知所以,要求他解釋一下。伍福搖搖手說,天機不可泄漏,到時自有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