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窗

姐姐,眼睛很疼吧?不過沒關係,一開始都這樣,過幾天就會好的。我正被隱隱疼痛的傷口煩躁著,一個甜美的童音傳進耳來。

姐姐,我叫百靈,也是來看眼睛的。醫生說,再做一次手術,我的眼睛就康複了!見我沒吭聲,甜美的童音又響了起來。

哦,原來是個小病友!聽那嗓音,也就十來歲的樣子,我的心中,有了同病相憐的感覺。

姐姐,這病房就我們兩個人,我的床靠近窗子。在你的眼睛拆封之前,我的眼睛就是你的眼睛,我會把窗子外的景色講給你聽的。

我正思考著如何回應這個可憐的小患者,美妙的童音再次響起。這時我才記起,我是手術後轉來的,病房的環境還真的一無所知。

姐姐,我們的窗外就是大街。明媚的陽光下,街心花園中好多好多花兒都開了,有金黃色的迎春花、橙紅色的君子蘭、白裏透紅的山茶花、還有國色天香牡丹花。最有趣的是桃花,一枝枝一簇簇,粉嘟嘟嬌滴滴,向人們展示著柔美的身姿……

得到我的應允,百靈迫不及待地講述起來。不用置疑,百靈有著極好的語文功底和表述能力。尤其的是她的嗓子,就像百靈鳥歌唱一樣,婉轉清脆,悅耳動人,好一個名副其實的百靈啊!我的心不覺一動,竟也如春天的陽光般明媚起來。

此後的日子,百靈果真成了我的眼睛,每天都為我描述著窗外的故事。在她繪聲繪色的講述下,我似乎看到一對老人相依相伴漫步街頭,一位交警鎮定自然指揮交通,幾個孩子嘻嘻鬧鬧上學路上,幾位老人團團圍坐談笑風生……於是我漸漸平靜下來,不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姐姐,今天是“路上行人欲斷魂”的日子,你猜幾月幾號?醫生們剛查完病房,百靈又開始了每日一次的“即興演講”。

四月五日!我脫口而出,隨即心裏一怔,這不是競職麵試的日子嗎?如果不是眼睛受傷,此刻也許正麵對考官侃侃而談吧?銷售部經理是我夢寐以求的崗位,以我的實績和能力,同事們誰不坦言,這個位置非我莫屬。可是現在,唉!

百靈似乎沒有看到我的沮喪,仍然興致勃勃地說著,姐姐,雨天的景色也很美呀。在雨水的洗濯下,樹兒更綠了,花兒更豔了,空氣更新鮮了。尤其是那些五顏六色的花傘,既像盛開的花朵,又像流動的蘑菇,把街道裝點得美極了。

我真的很吃驚,一個陰雨綿綿的天氣,竟然在百靈眼中是如此的美好,如果沒有一個積極樂觀的精神,沒有一個淡泊寧靜的心態,是很難有這種感受的。於是我忍不住說,百靈,你樂於幫助別人,又有這麼好的口才,一定是位優秀的學生幹部!

百靈笑笑說,哪裏呀,與張奶奶相比,我做得還很不夠呢。不過有一點你猜對了,從幼兒園起,我就擔當班幹部,去年,我還獲得校園故事大王稱號呢!

我說怪不得伶牙俐齒的,原來是個故事大王啊!停了一會我又問道,百靈,張奶奶是誰呀?

百靈說,張奶奶也是我的病友啊,她原來就住我這張床。一開始,我也像你剛來時那樣,心情難受極了。是張奶奶開導我,說眼睛看不見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信心和勇氣。隻要心裏亮堂,世界就不會黑暗。

啊,多麼哲理的一句話!我能體會到,百靈說這句話時肯定也像張奶奶那樣,是語重心長的樣子。

折線的日子終於到了。當紗布被一層層揭開後,我立刻移步窗前,想看看百靈為我描繪的美好世界。然而我卻愣住了,因為窗外除了一堵高高的牆外,什麼也沒有!

姐姐,我回來啦!天籟之音將我拉回現實。回過頭來,看到的是更加意想不到的一幕。隻見百靈左手被媽媽攙扶著,右手在前麵摸索著,而她的眼睛也如我之前一樣,被紗布緊緊封著。

我一把抓住百靈摸索著的右手哽咽著說,百靈,從現在起,我的眼睛就是你的眼睛!

之後百靈媽媽悄悄告訴我,百靈得的是一種罕見的眼疾,治愈的希望非常渺茫。百靈為了不讓我們難受,總是微笑著麵對我們。哎,她越是乖巧懂事,我們越是難過。說到這裏,百靈媽媽忍不住哭泣起來。那一刻,我心如刀絞,淚雨滂沱。

當晚,我做了一個夢。夢中,街心花園綠草如茵,百花爭豔。百靈撲閃著大眼睛對我說,姐姐,咱們去放飛風箏吧。我高興地應道,好啊,咱們現在就去。於是,春意盎然的街心花園中,便有了兩個婀娜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