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非洲塔 第十七章 宮牆柳(1 / 2)

“這邊走,那邊走,且飲金樽酒,那邊走,這邊走,莫折宮牆柳……”

一個步履蹣跚的老者,衣服上全是褶子,他正走在黃金城最繁華的東城區。自從夏卡鐵騎四出之後,黃金城加強了城內的製按維護,誰都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膽敢在鬧市的街道中,這麼大聲的唱一些不符合主旋律的歌子。

可是這個老人就是唱了。他不僅唱了,而且他還真的是手握一壺老酒,酒氣熏天,肆無忌憚。

街角巷尾的衛士們,他們看著這個老人走過,卻沒有上前喝斥阻止。因為,他們都認識這個老者,還在不到一年之前,這個老者還位極人臣,高句帝國中樞。他,就是相國府的陳閣老,有著三朝元老,國之柱石之稱的陳子康。

半年多前,陳子康因為兒子陳默使用衰老術的事情身受連累,又在朝堂之上拚死抵抗夏卡大帝征服四野的意願,說什麼“天呈異像,民不聊生”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語,被一向仁和的夏卡大帝直接打入了天牢。沒想到,不過十數日,陳默在稚統領親率的刃部的刑訊逼供下,竟然極其慘烈的死去。消息傳來,天牢中的陳子康心痛白發人送黑發人,竟然瘋了。

刃部在周密的考察之後,確認陳子康確實是瘋了。這種情形下,夏卡大帝才下詔釋放他回家,但也剝奪了他所有的職位,包括侯爵的爵位。

一代名相,三朝元老,就這樣回到了陳府,獨自麵對著滿院經過衰老術之後的死氣沉沉。

夏卡大帝的仁慈,就是如此。

從此之後,靠著些昔日學生的救濟,靠著焱太子私底下的保護,陳子康****沉醉在酒杯中,真個是但願長醉不願醒。

稚統領的刃部,還有夏嬤嬤手中的影人,這兩個習慣在黑暗中行走的高效率部門,早就把陳子康的一舉一動清清楚楚的彙報給了夏卡大帝,包括焱太子的那些舉動。也許是為了給未來的夏卡大帝留下一個仁厚的名聲,也許是現在夏卡大帝還顧念了幾分昔日師徒之間的情誼,總之,夏卡大帝沒有任何表示。看上去,竟然是默許了陳子康在京城的遊蕩,默認了這個老人在酒後的胡言亂語可以存在。

陳子康瘋以前,是一個才高八鬥,出口成章的老者。沒想到,瘋了以後,卻變成了一個酒鬼,隻不過,這個酒鬼在酒醉之後,心裏卻又有些明白,經常在大街上胡亂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軼聞。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習慣了他的胡言亂語,膽大的聽眾覺得沒啥新鮮的,膽小的好事者卻還是在害怕著宮裏那位大帝的鐵血。所以,現在,基本上就隻剩下他一個人邊走邊唱了。

陳子康一路蹣跚著,向著空空蕩蕩的陳府走去。昔日金字招牌的門匾已經被摘下,鮮衣怒馬車水馬龍的門前也是雜草叢生。老人走在門前的青苔上,一個不小心,眼看著就失去了平衡,但是,他並沒有倒下。因為,門楣的陰影中,伸出了一隻潔白如玉的手,穩穩當當的扶住了老人的身軀。

陳子康抬起混濁的雙眼,透過幾顆幹黃的眼屎,看了看陰影下的那個男人,然後一言不發,晃晃悠悠的向台階上邁步。

那男子也學著陳子康的模樣一言不發,走在陽光下的陰影裏。他走路的姿勢很好看,就像一隻輕柔邁步的貓,腳底下準確的錯過了陳府已經顯得荒蕪的土地上,那些大大小小胡亂散布著的不幹淨的東西。

陳府的回廊裏麵,那一塊假山石下麵的泉水已經枯竭,當初,石正曾經和阿爾忒彌絲在這裏兩手相握。現在,這裏擺放著一把木頭的太師椅子,日曬雨淋,那椅子上考究的花紋都變得殘缺了。

陳子康就坐在那個椅子上,一言不發。

跟隨進來的那個男子,他還是選擇了站在房簷的陰影之下。陽光照不到他的麵容,他一身漆黑的衣服,隻在露出肌膚的地方,隱隱反射出一種溫潤的白色。

當陳子康手裏酒壺中的酒一滴不剩,老頭抬著頭仰著脖子,拚命還想從裏麵滴答一滴出來,這時候,陰影下的男子默默地走了出來,遞過來一個盛滿老酒的酒壺,順手取走了那個空蕩蕩的瓶子。

在陽光下,現在我們可以看清,那男子就是石正。

石正渡過了怒河,帶著那粒細沙的記憶,首先潛入了黃金城的地下宮殿。沒想到,宮殿裏麵,除了那些個破碎的水晶球碎片,竟然沒有鐮刀和小跟班的任何痕跡。他沒有想去驚動阿爾忒彌絲,隻是到臨王府走了一遭。找到了那個曾經把他故意認作史家三少爺的朱公,才得到了些語焉不詳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