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的時候,程遙斤隻是不停地敬酒,但自己卻又不方便說那個事,便時不時看一眼嚴紅軍。
嚴紅軍被他看得沒辦法,隻好提起了話頭:“文定啊,聽說最近組織部要搞活動了?老程是個老城建了,能力很強,很有組織觀念。你們一科負責市直機關,對這樣的好幹部,要多給領導推薦推薦嘛。”
這話一落音,程遙斤就馬上起身舉杯,借著幾分酒意道:“張科長,我老程別的就不說了,有一點嚴老哥是清楚的,我這人不忘本!”
堂堂實職副處,姿態放得這麼低,張文定也不能再拿架子了,畢竟還有舅舅的麵子在那兒不是?
他站起身,舉起杯,略作沉吟,說道:“程局啊,您跟我舅舅是好朋友,也算是我的長輩。我也就不瞞您,我呢,怎麼說吧,人微言輕呐……能辦得像的事情,我沒二話,啊,就怕呀,嘖,我這是,心有餘力不足啊……”
張文定的話說得模棱兩可,有拒絕的成分,可也透出點能幫上小忙的意思。
程遙斤人還不老,可絕對是成了精的,自然一下就聽出了張文定話裏所蘊含的信息,不由得心中一喜。
是的,張文定這話聽著確實是在推脫,可在官場上混的,跟人談話的時候誰不推脫?想要找人辦事,不怕人家推脫,就怕人家不接話。
不接話那就表示沒希望,不肯幫忙;而推脫,則意味著這事兒還有得商量。
他知道張文定能夠一下就說出這個話,而不是一個太極推手根本不往這個問題上靠,那完全是看了嚴紅軍的麵子,要不然人家根本就不會接這個話,也沒必要說這麼多,輕飄飄一句休息時間不談工作就能夠抵得你上牆壁。
“張科長還叫人微言輕,那我們這些人豈不是連話都不敢說了?來來來,張科長,我們再搞一杯。啊,這個跟著組織部,年年有進步。認識了你,我現在可也算跟到組織部了。能不能進步,可都在你一念之間呐。”程遙斤畢竟也是老牌的副處了,而且從年紀和與嚴紅軍的關係上來說也是張文定的長輩了,雖然有求於張文定不會擺架子,但像這種自我解圍的玩笑話還是信手拈來說得毫無壓力,不用擔心張文定會心裏不痛快。
張文定就不得不佩服這老狐狸很會說話,幾句話說出來,明明姿態放得很低,卻偏偏讓人覺不出一點勢利的意思,相反還隱隱有種占據主動的感覺。
張文定本就不是個張狂的人,人家堂堂實職副處都說出了這種話,他自然要客氣一些:“程局長千萬別這麼說,你再這麼說我都沒臉在這兒坐下去了。”
“嗬嗬,不興這麼說啊。”程遙斤打了個哈哈,又跟張文定碰了下杯,“張科長,現在你到了市裏,有了更廣闊的舞台,前途無量啊。來,喝酒,祝你在不久的將來,更進一步。”
這個話有討巧之嫌,張文定也隻好說:“借程局長吉言,我敬你。”
這杯酒之後,話就容易說了。
程遙斤比先前放得開了許多,加上又有嚴紅軍在一旁敲邊鼓,張文定最後鬆了口,說是可以給領導建議一下,希望領導在研究城建方麵的工作時,還是要側重考察專業性比較強的同誌比較合適一些。
程遙斤要的就是這句話。
畢竟,張文定隻是幹部一科的副科長,並非市委組織部的副部長,不可能再給他進一步的暗示。
若是換個別的副科長說這話,他壓根就不會相信,可是張文定嘛,他覺得人家說得出這話就辦得到——誰叫張副科長是被木大部長直接調進組織部的呢?
飯吃好酒喝完,程遙斤又相當熱情地邀請嚴紅軍和張文定去KTV唱歌。嚴紅軍不怎麼想去,可又不好掃了程遙斤的興致,便答應了下來。
舅舅答應了,做外甥的也就不好推脫了。
然而還沒等站起身出包廂,鄧經緯打來了電話:“老弟啊,高升了也不說一聲,我有意見了啊。”
張文定就笑著道:“鄧哥,不帶這麼挖苦人的啊。”
鄧經緯自然知道張文定話裏的那個挖苦是什麼意思,雖然說從開發區到市委組織部有點鯉魚跳龍門的意思,可張文定在開發區那是部門一把手,並且是從副科上到了正科的一把手。而到了組織部之後,卻隻是個科室的副職,正科的級別副科的職務,這怎麼說也跟高升沾不上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