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夠接受武玲和武雲的幫助,可是跟武賢齊之間,總是有一層隔膜。他覺得,武賢齊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乞丐似的。
所以,他不願求武賢齊,更不願去省政府了,更何況,就算是他求了武賢齊,誰知道武賢齊會不會答應呢?
他相當清楚,武家的人中,雖然武賢齊沒有反對他跟武玲的事情,可武賢齊那是看在武玲麵子上,而不是看上他了!
當然了,除了武賢齊的理由,張文定的自尊心,也是一個很大的原因。
對於張文定那點可憐的自尊心,木槿花一開始是不以為然,可是馬上,卻又有些心酸。
她想到了自己當初跟老公的結合,靠著文家才走到今天,在家裏,她很長時間都是沒什麼自尊的,一直在討好著別人,在整個文家,她老公也是沒什麼自尊心的,因為是旁支!
麵前這個人,是武家五小姐的男朋友啊,可是遇到仕途第一次沉重的打擊了,為了一點可憐的自尊,不去找武家人幫忙,反而來找自己這麼一個文家旁支的媳婦。想到這兒,木槿花心裏不僅僅沒有得意,反而頗多酸楚。
手指在辦公桌上敲了敲,木槿花問:“那你想去哪兒?”
張文定就苦笑了一下,道:“部長,我說實話,你別生氣啊。其實我是這麼想的,等到紫霞山的工作都上了軌道之後,我就來找你,我想下去,下區縣。不過,現在,現在情況都這樣了,下區縣我是不敢奢望了,我隻希望,還在您手下幹,如果回不了部裏,去黨校打雜我也願意。”
“將我的軍是吧?”木槿花瞪了他一眼,冷哼道。
張文定趕緊道:“我說的都是心裏話,我還想在您身邊多學習學習。”
“馬屁精。”木槿花翻了翻眼皮,沒好氣地說,“趕緊滾吧,把手頭工作處理好。”
張文定趕緊笑著告辭,木槿花這個話雖然沒有明確的表示會給他一個什麼安排,但卻作出了承諾——這個事情,她不會不管的。
他覺得,自己想下去當個副縣長或者副區長是沒盼頭了,但應該也不會太差。隻要木部長肯幫自己,那自己就不至於會被發配到黨史辦檔案局這類冷宮中去。
從市委出來,張文定真是感慨萬千。
想當初木槿花初到隨江,調他入組織部,武玲姑侄還提醒他要小心,在他弄明白了文家當初想把武玲娶過去做媳婦的事情之後,他確實以為木槿花會對自己不利。想不到,現在自己遇到困難了,她居然還會伸手幫忙。
世事無常,不可預料啊!
天陰沉沉的,卻沒有下雨的意思,深秋的冷風從車窗中灌了進來,吹在臉上一陣生痛。張文定一路將車開到巨靈江邊,從車上下來,揉了揉還有些酸痛的手臂,望著闊敞的江麵,心情如江水一般深沉。
巨靈江是隨江的母親河,兩岸的防洪堤隨著彎曲的江道蜿蜒伸出,目力所及,上下都看不見盡頭。深秋的江麵看不到滔天洪浪,無盡水流收起那能摧枯拉朽般毀掉萬物的最狂暴的一麵,展現出的隻有滋養這一方人畜草木的溫情和慈愛,碧波蕩漾。
有風撫過,水麵泛動不大的起伏,仿若被情人撫摸過的敏感肌膚,惹人眼饞。
若隻見這江水的溫柔,誰又能想象得到其春夏時節的滔天怒浪呢?
在張文定現在所站立的位置,往前可隱約看到河那邊極遠處市政府的辦公樓,回首卻沒法望見市委辦公之處。收回目光,四下打量,他見著一隻沒有跟著主人,渾身髒兮兮卷毛的狗從遠處小跑著過來,但在距他大約五米遠的地方,卻又停住了腳步,對著他看了看,張嘴露出交錯的犬牙,低吠了兩聲,見他不為所動,最終還是夾起尾巴繞道了。
看著那狗的身影,張文定禁不住啞然失笑,操,自己這走的是什麼運啊,連條狗都嫌棄自己了!
手機鈴聲打斷了張文定內心的自嘲,他摸出電話,是武玲。
武玲在電話裏沒有多說,隻是告訴他,自己今天下午的飛機,能夠趕到隨江吃晚飯。這個電話,讓張文定感受到了武玲濃濃的愛意和關懷,心裏頗為溫暖,說下午去白漳機場接她,她卻說不用,有車接,晚上一起吃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