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之後,張文定又想了想,覺得木槿花說得也在理,這個事情還真的要講政治顧大局,感情用事要不得。
他隻要一感情用事,心一軟,這個事情肯定就處理不下來了,到時候說不定還會鬧得更大。
這個事情,不能再鬧大,安青需要的,是穩定啊!
想著這些,他心裏隱隱有點沉重,群眾隻是想爭取屬於他們的權益,自己也願意幫他們爭取權益,可是,能幫他們爭取到嗎?
要不要給向東方打了個電話,把那幾個懷疑對象先控製起來呢?
直到下班,張文定也沒有作出決定,吃過晚飯,他索性不再想,等著明天看情況再說吧。他覺得,隻要承首鎮的工作做到位了,至少明天應該不會再出現什麼群眾事件。
張文定不是聖人,也沒想過要做聖人。
他沒有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偉大胸襟,他隻是個從小受道家文化熏陶、沒有佛門普渡眾生的宏願、隻是在保證不作惡的底線,在不損害自己的利益的前提下,能夠幫別人,那就盡量幫一把的普通人。
他有同情心,有正義感,要不然也不會在紫霞山上下懸崖去救人,但他的同情心不會隨便泛濫,正義感也不會總是過盛。
他進入公務員隊伍,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看到了舅舅當初的威風,也覺得公務員這個行業是相當不錯的,他不想發大財,隻要旱澇保收過得不錯就行了,如果在舅舅的照顧之下,混個一官半職,那也是人生一樁美事。
隻不過,天有不測風雲,舅舅的官運一下子由盛由衰,然後一切都要靠他自己打拚,各種緣由之下,他竟然還打拚出名堂了。
而在這打拚的過程中,他的心境也在慢慢地發生著變化。
由於道家樸素思想的影響,他不貪財,又有筆錢放在武玲那兒每個月都有收益,再加上武雲時常給他煙酒,無形中又少了一大筆開支,所以他幹工作還真是幹得很痛快。當然了,自從他當上了市旅遊局的副局長之後,每個月都有不少接待費用可用。
現在,他和武雲打起了冷戰,但他職務卻成了副縣長,配了司機秘書,基本上都不怎麼需要花自己的錢了。
雖然說張文定現在已經習慣了當領導的生活,可畢竟也是知道這社會還是有許多人過得並不怎麼如意的。別的不說,就汙染這個事情,他可是在讀書的時候就看過不少報道的,外麵飯館的飯菜,甚至是菜市場的肉類和蔬菜,想要找點能讓人放心的,可真不容易啊。
所以,對於隋多集團的汙染,張文定是打從內心裏厭惡。
當然,在厭惡的時候,他對受汙染的群眾也是很同情的。要不然的話,就算是縣委常委會決定了讓他來處理這個事情,他也不會輕易就範——這本來就跟他無關嘛,他也是怕由別的縣領導來處理,恐怕這個事情最後隻是不了了之。
要不是有這麼一層因素在,張文定早就會給向東方下命令,讓他把有懷疑的人都先控製起來,而不會這麼賭明天不會發生群體事件。
當然了,張文定敢這麼賭,也是有一定把握的。
……
張文定的賭沒有輸。
承首鎮的工作做得很到位,第二天群眾並沒有再去哪兒堵門,而是鎮政府和居委會組織起來,推舉出了二十幾位代表,來到隋多集團,跟縣裏的工作組反映情況,也是看一看工作組會作出什麼具體的處理方案來。
縣環保局的人當眾拿出儀器作檢測,但卻沒有馬上公布結果,而是說還要回去做技術分析。
反正這個檢測結果什麼時候出來,都是由他們說了算,群眾跟員工誰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夠馬上就得結果。畢竟,到醫院裏做個檢查,也不是馬上就能得結果的嘛。
看到縣環保局的人已經著手檢測了,員工和群眾頓時就有一種事情能夠很快解決的感覺,特別是員工們,本來就被公司使了手段,已經認命了,現在又看到這個情況,雖然還不知道結果,卻是早就滿意了。
員工這邊一沒問題,群眾那邊又挺鬆散,張文定再當場表示,等到檢測結果出來,一定依法辦事,如果隋多集團確實排汙超標,該整改就整改,該停產就停產,什麼時候排汙達標了,什麼時候再開工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