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寒苦,民風彪悍,自夏商以來便與汪洋大海一般的羌戎夷越雜居。
侵擾西北的遊牧民族換了一茬又一茬,夏朝的葷粥、商朝的鬼方、周朝的犬戎、秦漢的匈奴,一直到現在的羌戎、鮮卑、南匈奴。
可生活在西北的華夏子民從沒有覆滅更換過,並且在控弦百萬的遊牧民族包圍下,不斷的向大漠草原蠶食,把中原大地的勢力範圍向外擴展了數千裏。
刀甲不離身,無時無刻準備與羌戎、馬賊、黑商,甚至還要與世家望族血戰的西涼庶民,血性和凶悍堪稱天下之最。
一個中原腹地隻會搜刮民脂民膏的世家望族,怎麼會嚇的住戎馬二十年,斬殺了羌人首級二十三顆、鮮卑首級十九顆、匈奴首級八顆的西涼伍長。
一刀下去,那顆令人生厭的頭顱‘骨碌碌’在青石長街上滾動,一直滾到李縣尉的腳下。
李縣尉還沒從四個西涼小卒擊退五百黃縣守卒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又看到與琅琊王氏有千絲萬縷關係的郭常,成了路邊的一具無頭屍體。
手中的鎏金八麵漢劍‘啪’的一聲砸在了血泊中,自己也是一屁股坐在了腥臭的血水上,上下顎張開的極大,不知所措的望著在錦緞華服上抹了抹刀身血跡的西涼伍長。
本就驚悚於西涼鐵騎剽悍武力的豪強商賈們,這下連大氣都不敢喘了,心底大為震動。
就算是橫江將軍、揚武將軍這類手握重兵的大將都不敢折辱世家子弟,更何況一言不合便斬殺。
你一個小小的賤民伍長,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做下這等滔天罪行。
西涼伍長用無頭屍體的華服擦幹淨環首刀,緊接著旁若無人的從馬鞍上拿出一個羊油抹子,謹小慎微的擦拭了一遍刀身,這才收刀入鞘。
西涼鐵騎甲天下,除了將士剽悍好戰之外,更多的在於武器保養、馬料調配、負重多寡這些小細節上做的極為考究嚴苛。
斬殺敵人若是不擦拭環首刀,細致抹上一層羊油,兵刃甲胄容易損壞不說,一旦生了鏽,在戰場上拔不出來或者拔的稍微慢一些,就隻有死的份。
西涼伍長收刀入鞘之後,不知怎的也如惶惶如喪家之犬的豪強商賈一般,陷入了沉思。
不過這位隻知道殺人喝酒的悍卒,沒那麼多心思,隻是盯著地上的短矛,齜牙咧嘴的心疼起來。
西涼自古是苦寒之地,糧秣缺,鐵製兵器更缺,很多袍澤不是死在了羌戎的手中,而是由於環首刀長時間無法更換,刀身破碎,被敵人剁了首級。
這些粗製濫造的短矛落在大漠草原上,大戰過後,修修補補還能使用,落在堅硬的青石板上肯定是沒法用了,真他娘的可惜了。
太史虢有幸與幾個出身於西涼軍的門客接觸過,知道這些窮怕了的邊疆庶民,對於兵刃有多寶貴,就差焚香禱告的供起來了。
瞧著西涼伍長呲牙咧嘴的表情,強忍著笑意,朗聲道:“好漢子,真他娘的有種,我請兄弟們喝黃酷酒,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