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成溪,鬆濤嗚咽,鹿門山前‘軲轆轆’行來一輛牛車,一位臉色煞白的中年儒生拴好韁繩,抬頭望去。
滿目蒼翠景色秀麗的鹿門山山腳,一條青苔石階蜿蜒而去,十二級台階上建有一座石牌坊,兩根間雜卷草雲紋的白灰色石柱立在石階兩側,正麵青瓦空花屋脊下,篆刻著光武帝劉秀親筆手書的三個漢隸,鹿門山。
拾階而上,一股股山裏早晨特有的清新竹香夾雜著露水的清冽,絲絲脈脈傳入中年儒生鼻尖,時不時咳喘的他,突然頓住了腳步,深吸了一口氣。
竹露滴清響。
在青蔥山道上步行了約莫一個多時辰,豁然開朗,一處文氣濃濃青磚綠瓦的書院,山水相融。
鹿門書院。
大門兩側,懸掛著龐德公親筆所提,整個文壇儒林非議了很久,詬病了更久的兩句狂士之言。
江左文氣,於斯為盛。
書院分為東壁和西園兩院,西園建有一座梁枋穿扣飛簷鳳尾的奎星閣,用來祭祀聖人孔子。
東壁建有壽豈堂、觀略堂、聞喜亭........各種浚池壘山,而在平時授學的講堂觀略堂大院中,有一口頗為神奇的八角井。
無論時節多麼的幹旱,提上來多少井水,井中的水始終保持在同樣的水位,清冽甘甜,沁人心脾。
八角井旁,一位身高七尺九寸身材魁梧的如同沙場猛將的老儒生,滿頭大汗的栽種著一株柿子樹,聽到身後熟悉的腳步聲,往新土上澆了一桶井水,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爽朗大笑道:“誌才,這一趟收獲如何?”
戲誌才鄭重的對著這個既有半師之誼又是恩人的先生,恭恭敬敬的行禮:“戲誌才見過先生。”
“哈哈。”龐德公開懷一笑,掄開膀子再次提上來一桶井水,自己飲了一瓢,隨後遞給了戲誌才,轉念想到現在是深秋了,戲誌才的身子骨又太弱便收了回來。
不知為何,他的動作突然僵在了原地,古怪的看著不停咳喘的戲誌才:“誌才,你再說一句話。”
“說話?”自家先生的要求委實古怪了一些,沒做他想,曆來視先生為君父的戲誌才,恭恭敬敬的說道:“戲誌才見過先生。”
“啪!”龐德公冷不丁拍了戲誌才的肩膀一下,笑的更開心了:“哈哈,看來太子殿下當真是你的明主,胸中意氣大盛,說話時咳嗽全沒了。”
“嗯?”經過自家先生的提點,戲誌才這才發現自己這麼多年的習慣說話咳喘,不知道什麼時候痊愈了,心底自然是高興不已,卻沒有去做過多的深究。
因為他這一行的目的在於解決一件荼毒大漢上百年,根深蒂固到無法解決,卻又不得不去解決的問題。
跟隨先生坐在新植柿子樹旁新打造的石墩上,憂心忡忡道:“按照先生的布局,學生的命運應該是掌控全局,提氣養大龍,這個真正收官幫助主公一統天下的人,並不是學生,也不是熹平一代稷下學子。”
“嗯,熹平稷下學子中最晚入學的兩個,諸葛亮和司馬懿倒是有可能,難道?”
念頭剛剛升起,很快又被戲誌才打消了,諸葛亮已經被雜家祭酒黃承彥收入門牆,而黃承彥又是扶龍之人,與自家先生的從龍理念相悖。
這麼一來,傳聞有望媲美管仲樂毅的諸葛亮,投效主公的可能很低了。
不過現在又有了很大的轉機,人心謀算第一人郭嘉已經在為第一次入士的一鳴驚人做準備了,以奉孝的才學勸說諸葛亮入士主公應該有五成把握。
戲誌才心中所揣度的想法,龐德公作為上一代永壽學子中最傑出的國士之一,又是他的授業恩師豈會不清楚,隨手掃去麵前石質案幾上的枯葉,示意戲誌才撚起黑色棋子道:“這副大局已經全權交給你了。”
“至於是化成真龍,還是被對手屠掉大龍,老夫都不會再過問了,收官之人是誰想必你心底已經有了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