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芬芳

我每天有我的一次旅行——從我家到我工作的學校。

一條三四裏的小路。

我走著去學校,我走著回家。每天。

路是水泥路,硬硬的水泥路。時不時地會“呼”地有一輛小汽車竄上前,也會有載滿石子的大貨車咆哮著向前衝。

但我走我的路;路的兩旁,總是散發著滿鼻子的芬芳。散發著芬芳的是一株又一株生長著的植物。青翠欲滴的是一大片又一大片,還有紫紅色、淡黃色、深青色……儼然一幅精美的水彩畫。

最誘人的是那矮矮的梔子花樹。一年四季,它的葉子總是青綠青綠的,葉片上總是閃爍著逼眼的光澤。我的故鄉也是常有梔子花樹的,比它高大,葉子會枯黃而落。但花香卻是一樣的。四五月間,梔子花樹就成了那嬌羞的少女一般。隻是一場雨過後,花蕾就如那胸脯一樣,飽脹起來,豐滿起來。要是一陣清風吹來,那縷縷的清香,就從緊緊的蕾尖瀉了出來;也許會吐出一襲兒白色,那是真要盛開的前兆。

走在小路上,我有時也想著些雜事,亂得如一鍋粥樣,聞著這清香,就理出了頭緒。然而,矮矮的梔子花樹也就那麼一小片;我真要感激那種花使者了。

有時,我會構思我正在寫作的小說情節,走著走著,就走回了家。

路旁也有不知名的小花,夾雜在青草間。一陣風過,像眨著眼睛一樣。有蜂蝶飛舞著,花兒肯定是她們最好的家園了。有香樟樹立在路旁,並不高大,總是像老朋友樣等著你的到來。那如一座座鳥巢樣的樹冠,幾乎就是個大大的香囊。走過,就會釋放出大口大口的香氣,偷襲你的鼻子,讓你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有小塊小塊的菜田,每塊不過二三過平方,卻也演繹著四季之歌。有的會種上豌豆,那花兒開了,暗紫帶白的顏色,沒有濃香,卻帶著泥土的氣息。我記起鄉下的母親,曾喂養叫著“豌豆花”的母雞,那雞的毛色,和這暗紫帶白的小花真是一樣嗬。花開了不過一個月,就會有青翠的果兒露出臉來。等上幾日,你會情不自禁地湊過去,摘下幾顆果實來品嚐品嚐。不必擔心,肯定不會有人來轟趕你的,因為,你的光臨是對菜地主人的讚美。那果實,我們叫它“豌豆巴果”。鄉間,也常有這樣的鳥兒叫著,“豌豆巴果,豌豆巴果”。有人說,它在叫“阿公阿婆,割麥插禾”,是在勸人們要勤勞吧。

我也見過這小塊小塊的菜要換季的時候。蒜苗枯萎了,得一束一束地纏起來,如日本少婦的髻。這是不能丟棄的,因為下頭還藏匿著大個大個的蒜頭。地空出了一些,就會栽上辣椒苗,或者栽種瓜蔓,瓜蔓伸著觸須,開始占領自己的領地。還有豆苗,三五棵擠在一起,熱鬧地伸長脖子向上生長。

小路上也是有怪異之景的。醉酒的漢子在小路上嘔吐,似乎要吐盡人生的苦水,然後是撕心裂肺般痛哭。黑夜時,也有肥碩的老鼠溜出來,向前猛地衝刺,嚇人一跳。

我是沒有一絲恐懼的。前邊不遠處,就有我可愛的學生們,我早已聽到他們的琅琅書聲了。

小路不長,卻頗有幾道彎。也許正因為多了這幾道彎,走路也就多了些情趣了。走在香樟樹下,時不時地,我會蹦跳著,揪下一兩片葉子,放在鼻尖聞聞,小孩子一般。

我走著去學校,我走著回家。每天。

每天,一路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