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亂抹了把淚,莫瀟雲抱著熟睡的孩子艱難地騰出一隻手來,顫抖著握了握他受傷較輕的那隻大掌,深吸口氣啞著嗓子在那人耳邊說道:“我不走……我再也不走了,我跟女兒陪著你,等著你醒來——”
而後,周遭的醫護人員和衛東都不敢置信地發現,那已然強撐到極致意識薄弱的男人,竟能聽到女人的話,被她握著的粗糲手指輕輕動了動,似乎想握住她的手,可終因體力不支而失敗。
最後,緩緩地,緩緩地,那人放下了沉重的眼簾。
醫生有些擔心,立刻上前檢查了一下,隨即鬆了口氣:“沒事,隻是昏睡過去了,情況較為穩定,估計明天早上就能醒來。”
這是怎樣一種愛,能超越人正常的生理極限?在場聞者無不震驚動容!
衛東沉沉一聲歎息,撇過頭去,眨了眨潮紅的眼。
“小雲兒,好了,讓醫生先送子敬去病房,我給你們安排好,你們母女就陪在他身邊,保證他一睜眼就能看到你們。”輕輕扳著女人的肩膀將她扶起來,衛東示意醫護人員先把陳子敬推走。
上半夜驚心動魄,下半夜平靜安然。
所有的陰霾悄然退去,明豔的陽光照亮了這一方黑暗。
陳子敬醒來時,真得一睜眼就看到了他的女人和孩子。
她們還在,安然無恙。
身體虛弱,他無法動彈,意識還在慢慢地蘇醒中,伴隨著鈍鈍的疼痛漸漸襲來,可那雙眸盯著觸手可及的一大一小,隻覺得現世安穩,就是這般,已無所求。
莫瀟雲帶著女兒睡在陳子敬旁邊的陪護床上,驚嚇太甚,她躺下後許久都睡不著,一閉上眼就浮現出那些恐怖畫麵,加上小丫頭時不時地輕哼幾聲,夢裏還嚇得大哭,她要不停地輕拍哄著,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這一睡,有些沉,男人醒來她都未察覺。
直到醫生例行進來查看情況,發現陳子敬已經醒來,驟然加大的動靜才驚醒她。
猛地睜開眼,她隻看到旁邊的病床被醫生護士團團圍著,心跳驟然一亂,她以為陳子敬的情況惡化了,彈跳著起床跨步過來。
“醫生,他——”驚慌急促的問話戛然而止,她焦慮的目光一下子撞見男人眉目深深的瞳孔,頓時愣住。
他醒了!
心裏雀躍起來,她朝著那人宛然一笑,激動又興奮地立在旁邊,靜靜等著醫生給他檢查完畢。
主治醫生說了什麼,莫瀟雲聽不太清,兩人視線糾纏膠著完全將一屋子的人視若無物。
昨天已經見識了這對“夫妻”令人欽佩的深情,醫生了然一笑,覺得這些醫囑還是直接告訴衛東靠譜一點——這兩人,如今哪兒還有心思聽旁人的囉嗦?
莫瀟雲不知道醫生護士是什麼時候離開的,總之回過神來,寬敞明亮的房間裏已經靜悄悄了,病床上,男人層層包紮的手臂微微抬起,向她伸來。
她一驚,忙上前抓住他的大手,可是也不敢用力,因為那隻手也被包紮的很嚴實,手心手背依稀有鮮紅滲出來。
一定是很重很重的傷。
她捧著那隻手,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身子順勢在床邊坐下,低聲溫暖地斥:“還在流血,就不能安分一些嗎?傷口又裂開怎麼辦?”
男人彎了眉眼,嘴角有俊逸的笑弧,似乎沒想到她能這般坦然大方地表露出對他的關心和緊張。
“醒來能看到你們,真好——”沙啞的語調輕緩虛弱地吐出,男人黑瞳直直凝著她,“做了個夢,夢裏,你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