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因酒而死的弟弟(1 / 3)

因酒而死的弟弟

散文

作者:劉江生

天陰得厲害,烏雲漫卷,接著幾個雨點濺到臉上,有些麻麻的感覺。我走在前麵,身後的幾個人抬著弟弟的靈柩,在崎嶇的小路上歪歪斜斜。由於剛剛下過雨,路上非常泥濘,深一腳淺一腳地直打滑。穿過一片樹林是一片很大的玉米地,地的中間早已挖好了一個四方的坑,弟弟的家就建在那裏。母親和弟媳哭天喊地的悲愴聲從玉米地外傳過來,撕扯著每個人的心。在把弟弟的棺木放進挖好的坑裏後,我捧起一個土塊壓在了棺蓋上的一張紙上,弟弟就悄無聲息地躺在裏麵,他再也不可能開口說話了。墳前的紙灰在隨風飄散,隆起的土堆上散發著泥土清新的氣息,幾隻烏鴉或是麻雀在空中盤旋著飛過。

我知道,因酗酒而導致的抑鬱,讓我永遠地失去了弟弟。

1975年的一個夏天,弟弟出生在慶安縣老家一個叫三門宋屯的普通家庭裏。弟弟小我五歲,和我一樣,經曆了那個物質十分匱乏的年代。他是我們家最小的一個,隨著他帶著哭聲的到來,給我們這個人丁不興旺的家增添了無限的樂趣。弟弟從小活潑可愛,聰明伶俐,很惹父母喜歡。俗話說,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奶奶更是視他為掌上明珠。

當時的我和妹妹已經上學,我倆的學習成績在學校裏始終第一,很少有第二的時候。因此在我們兄妹的影響下,弟弟自小便過著人見人愛的生活。老師見了總要抱一抱他,誇獎他將來肯定也能有出息,跟哥哥、姐姐一樣考上大學走出農村。

正是這樣的氛圍毀了弟弟的前途。上學後,他根本就不學習,性格與我和妹妹完全兩樣,以至於勉強考上初中,七年沒學完就輟了學。不過天無絕人之路,東方不亮西方亮,好在弟弟種地是把好手。平時擺弄些農具,放馬牽牛耕地樣樣在行,這讓父親也鬆了一口氣,逢人便說:“不能都考上大學走了哇,家裏總得留一個吧。”

弟弟的酗酒始於他的兩次不成功的婚姻,

第一次婚姻是娶了本村的一個女孩。按照當時的風俗,為人家過了彩禮,我也托人弄些建材為弟弟蓋了新房。剛結婚時的日子過得還算平靜,當時弟媳打算分開過日子,可父親卻說,結婚時欠了你哥那麼多錢,等還上了饑荒再分吧。其實父親是個心細的人,他的這種做法本無可非議,但九十年代中期的農村已經不是原來女人不上桌的年代了。因此弟媳與母親的婆媳矛盾便愈發突出起來,再加上農村人沒事時東一句西一句的閑扯,兩家的老人又都在一個隻有二十多戶人家的小村子裏居住,村東頭放個屁,村西頭都能聞著,一泡尿能走遍全村。因此,很多矛盾就是在親裏鄰居的摻和下弄得越來越不可協調。

父親是個極其心細的人,他在上班的同時對地裏的活計很有研究,哪塊地種玉米、哪塊地種黃豆都由他說了算。弟弟從小就沒脫離開過父母,弄得一點主見沒有,總是聽著父親的吆喝聲幹活,後來又在妻子和母親之間受夾板氣。因此,喝酒便自然地成了他發泄情緒的一個宣泄口。

弟弟喝酒有一個很大的毛病。因為大家都不讓他喝酒,所以,他從來不在飯桌上喝,而是把酒買回來,藏在房前屋後,想喝時找出來像喝水一樣灌幾口,也根本不吃菜,然後便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什麼事都不管了。氣得父親經常用棒子打他,也無動於衷,好了以後依然我行我素,家裏人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再後來,孩子出生了,弟弟的情緒也稍稍好了一些。但好景不長,又把酒撿了起來,這次更甚,喝完後連作帶罵。這樣不隻是妻子管不了他,連父母也管不了他了。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弟媳與他辦理了離婚手續,自己帶著孩子回了娘家。

就這樣,弟弟的第一次婚姻毫無結果地結束了。

在以後的幾年時間裏,弟弟也陸續來到大慶打過幾次工,因為我不甘心讓他窩在農村一輩子。第一次是讓弟弟在一家工廠打工,先掙些零用錢,好為以後自己做生意打下基礎。可弟弟患有癲癇病,以前沒有發作過,在這次打工期間,因為與工友產生了一點矛盾,突然發作,抽起風來。當時還不知道是癲癇,以為是氣抽了。經診斷後,大夫說是癲癇,也就是農村人說的羊角風。父親說,還是讓他回來吧,城裏車多,這要是在馬路上犯了病,還不得讓車給碰壞了。於是,領著弟弟在三醫院治療一段時間後,買了些藥讓弟弟回家靜養去了。

在家裏呆了兩年後,由於吃藥及時,弟弟再沒有犯過病。於是,我便又張羅著讓他又來到了大慶,在我家裏吃住,在一家潤滑油經銷處做零工,工資不菲。弟弟每天正點上班,正點下班,一點也沒有耽誤工作,為此我還很高興,認為弟弟這回可算改正了。可誰知道,第十天的時候,廠長給我打來電話,說你弟弟怎麼好幾天不來上班啊,是不是家裏有事了?我說沒有哇,他天天都正點去正點回呀。廠長說他都好幾天沒來了,你快找找吧。於是我一下子慌了神,打開家裏抽屜,發現我和妻子開的工資都被弟弟拿走了。接下來的兩天,弟弟沒有回家,我找遍了龍鳳的大街小巷,也沒有找到他。到了第三天,外麵下起了大雨,後半夜兩點時,有人敲門。打開門,弟弟落湯雞一般站在門外,看著都可憐,我的一腔怨氣頓時消了,忙找出衣服給他換下來,讓他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