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師弄清楚了李飛的病情,心想:這種情況下隻能勸他休學了,這樣也好,自己順手甩掉了一個包袱,豈不是一舉兩得?既然這事勢在必行,便催促家長趁早來辦理休學手續。陶姐自是脫不開身,隻得致電李紅兵,李紅兵二話沒說,請了幾天假,買了當日的火車票,從廣粵匆匆趕到漢南,找到了方老師,被帶著辦理了各種手續,還好方老師一路上領帶著,手續辦理得非常順利。而令李紅兵萬萬沒想到的是,方老師組織了全班同學進行了一次捐款,把捐得的一千九百三十塊錢如數交給了李紅兵,李紅兵鞠了一躬,感激不盡。
李紅兵領了捐款,又辦好了保險理賠的事宜,本想著請一些跟李飛關係好的同學吃一頓飯,卻不知誰親誰疏,試探地問了一下顧林,顧林立馬謝絕了,其他人也一一表示“不用了”,李紅兵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仔細地收拾著兒子留在學校的物品,當他看到李飛抽屜裏的一個藍色包裝的避孕套時,不禁訝然失笑,一轉眼兒子已經長大成人,而自己仍把他當成個小孩子,頓覺有些不該,誠然父母總是把孩子當成孩子,可是孩子長大了,總該換一種方式對他。
等到李紅兵告別學校時,樓陽從寢室裏拿出一把吉他,說是送給李飛的,希望李紅兵幫忙轉達他的心意,說很抱歉過年沒時間趕過去看望李飛,希望這把吉他能夠陪伴他漫長而孤獨的休學生活,末了,樓陽和王凱義熱情地幫忙送他上了火車。
李紅兵這才明白,眼前的這兩個與兒子不在同一寢室的同學才是兒子最好的朋友,真應該請他們吃個飯再走,可是火車行將開動,他隻好惦記著找下個機會,又說感謝又說一些盛情邀請他們去家裏玩的熱心腸話兒,直到火車真的開動,他一轉頭,那兩個同學還站在月台上凝望遠走的火車。
李紅兵望著車窗外蒼翠的青山,不禁然回想起初次帶李飛來學校報到的情景,他們沒有買到坐票,李飛見旁邊有空位卻不敢坐,李紅兵告訴他火車上座位的秘密之後,才敢坐下。李紅兵到現在才感到震驚,那竟然是兒子第一次坐火車。
對於兒子的一大堆書籍,李紅兵也隨手翻了翻,上麵的筆記雖說不多,但也絕然不少,雖然他看不懂具體的內容,但那些明明白白的數學方程式還是能看出來,當看到夾在一本厚厚的《模擬電路基礎》書中找到一張李飛軍訓時的照片時,那安然無恙的筆直的雙腿、那挺拔的胸膛、那俊秀的臉龐……不由得使得他回想起剛出生時的李飛,那個破敗樓房的二樓,那個大雨滂沱的午後,那個尋常而又意義非凡的春天——他終於當上了父親,而眼前是他新出生的胖嘟嘟的兒子……
不,已經不再是那個胖嘟嘟的兒子了,如今他躺臥在床上,靠著幾本借來的書,靠著一台老舊的彩色電視,靠著一個柔軟的枕頭……當李紅兵推開房門的時候,李飛大吃了一驚,忙問:“阿爸,你怎麼回家了?不是讓你寄過來就行了嗎?”
“我的兒啊!”李紅兵撲身抱著李飛便嗚嗚哭了起來,好一會兒,李飛雙眼也噙著淚水,看著父親憔悴的臉,傷心又加了一重。李紅兵隨後給李飛講了講學校的情況,說起了同學們給他捐款的事情,那個叫樓陽的高個子帥哥還贈給了他一把吉他,李飛喜上眉梢,一把抱起吉他,撥動了琴弦,一股清音震蕩,他的身心陶醉了。
李紅兵尋不見妻子,便猜測她到田裏育秧苗去了,果然,剛轉過鎮中心小學的圍牆,便遠遠地看見自家田裏有個熟悉的身影,李紅兵遠遠地大聲呼喊:“陶姐,還有幾多啊?”
“看嘍,你怎麼來屋了呢?”陶姐伸直了腰望了望說。
“休學手續已經辦好了,幫小飛把東西帶回來,順帶看看你們。”李紅兵邊跑邊應話。
“建軍哥那裏不忙嗎?怎麼有得閑?”陶姐忙問。
“沒得事,請了假的。”說話間李紅兵已經來到了田埂上,他立即脫了鞋襪,一趟腳便下了田,是時春分剛過,水還十分寒冷,李紅兵卻一點也感覺不到,擼起袖管,仔仔細細地拔掉秧苗夾雜的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