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了身上的拐杖,卻拄起了心中的拐杖,李飛最近一直在思索著:
“錢從何處來?”李飛這陣子一直在盤算自己。
“路該怎麼走?”李飛這陣子一直在敲打自己。
“做個什麼人?”李飛這陣子一直在責問自己。
好哲學的問題,好現實的困境。解決不了,怎麼辦呢?寫寫詩聊以自慰吧,可是詩不是想寫就能寫出來的,要有才思,也要有閱曆,而能不能出名還需要機遇,或者稱作運氣。
說起詩,不得不提一下何芳芳,雖然李飛最近給何芳芳發的詩越來越少了, 但是他們聊天的內容卻越來越廣了,從輕鬆愉快的大學時光暢談到了畢業後的打算,人生、社會、理想被談了個遍,而聊得越深入,李飛更多地知道了何芳芳將來想要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哎,如果非得要用一個成語來形容,“高不可攀”這個成語最合適不過了。
而隨著李中華帶來更多利好的消息,李飛內心的掙紮就越劇烈,一想到何芳芳,他的動搖就越來越明顯了。
羅馬城不是一日建成的,但是價值觀卻可以一瞬間崩塌,然而痛苦在於,人又不能立即構建出嶄新的強有力的價值觀來,這就不可避免地造就了他思維的混亂。於是他經常獨自走向田野,走上南芒山西麓的一個碎石場,走進隱藏在大山深出的南芒山水庫……他試圖讓自己的腦袋放空,好好思考人生。
於是每一個晴朗的日子,都有他孤獨前行的顛簸的身影,然而與其說他是為了尋求清靜,不如說他是在猶豫該不該答應兩位哥哥。
這日晴朗依舊,憂愁卻是難散。午飯過後,李飛便拄著一根小木棍朝山裏走去,坐在水庫旁的一塊石頭上靜思冥想,不知不覺地竟然靜坐將近了一個下午,隻見那草色煙光裏,一道斜陽殘照在脈脈水流之中,微風細細,水波不興,李飛一個哆嗦,手裏握著的木棍突然滑落,大覺殘疾之悲,屈身去撿,卻嫌手短沒夠著,一時情緒積來,思心暗度,已然營造出一首詠誌詩的意境,在胸中反複琢磨了一番用詞押韻,才開口朗聲說:
七尺男兒當創業,奈何憔悴病怏怏。
家貧隻恨無強父,命苦長悲有弱娘。
應惜華年遊四海,空憐翠木對殘陽。
前途難測獨思忖,誰人借我一錦囊。
吟誦完,心境愈悲,李飛重重地低下頭來,重新坐定下來,眼前的一個大石塊,恰成了他發泄的道具,拾起奮力扔向水庫,隻聽的“撲通”一聲,水花濺起,波光蕩漾,一直延伸到水庫岸邊。李飛瞧得出神,沒留意到身後的巨石上,正有一人站著,迎風傲立良久,究竟沒有打擾李飛的雅興,那人即興重念了整首詩,吟罷拍手讚道:“好詩!好詩!”
李飛轉頭一看,但見是個留著卷曲長發的青年,約莫三十多歲年紀,穿一身黑色衣服,那短袖黑色t恤衫的中間映著一個碩大的白底英文單詞“relax”,似那嚴肅中夾帶的一點詼諧,而他滿臉的皮膚亦曬得黝黑,有幾塊已被風吹幹裂開,尤其那張嘴更是裂開得厲害,讓人望著便生起憐憫之意,李飛怔怔地望著他,雙眼被殘陽刺得緊眯著,大聲問:“你一直在我身後?”
“難得遇才子,何不多留心。”那青年笑嘻嘻地讚道。
“你也是橫塘人嗎?怎麼以前沒見過你?”被一個陌生人誇讚,李飛竊喜,卻滿是疑問。
“我是南塘村的,你就是鎮上的嗎?”那青年反問。
“我屋就在橫塘老街,你認識李新華嗎?他是我堂哥。”參照年紀,李飛估計他和李新華是同一輩人。
“他是你哥?我和他是初中同學,那我們還真有緣分啊!”那青年笑著說。
“你也懂詩?”李飛又問。
“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真沒想到家鄉就有大才子!”那青年再次讚歎說。
“可別老是誇我,還沒請教大哥貴姓呢?”李飛強裝作鎮定問。
“大家都叫我老黑,你就叫我黑哥吧!”那青年隻是說了一個綽號。
“我是李飛,你覺得我寫的詩怎麼樣?”李飛巴望著問。
“怨氣很重啊!”老黑歎氣說。
“嗬嗬……憤怒出詩人嘛,我怎麼覺得我隻能在悲傷的時候才能寫出詩來?”見黑哥懂了他的心思,李飛高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