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集街
車站
曾經有一個車站,兩間房子,一間商店,一個矮矮的婦人挾著鐵夾子走上車賣票。
等車的人可以坐,坐在商店門前。坐不住,就買煙抽。或者買一兩毛錢的小食品,咀嚼著打發時間,借機問一下車到的時辰,那個甜甜的婦人會看著牆上的掛鍾,告訴還有幾分鍾。我也問過一次,上高中時,替班主任家割麥子,返回城,雨太大,睜不開眼,就在這車站裏躲雨。我們數了身上的錢,夠坐車的,就問商店的老板車來的時間。老板看看我們,說他們不帶自行車。我們站在屋簷下,愣了很久。
國營的班線很快停止了。私人的客車一個接一個跑了過來,從黃圩經楊集到縣城的客車有三十七輛。於是商店的生意很好,賣水,賣袋裝的食品,和冰棒。好像還有暈車藥,治爛腳丫的膏貼,都放在櫃台上。裏麵添了一台電視機,老是放中央一套的節目,我就坐在板凳上等,看著附近的房子一間間蓋起來,說是統一規劃了。
車站就被規劃掉了,剩下一片空地。東西的大街,南北的縣道,交彙在一起,沒有遮風擋雨的亭子。但人們還是習慣叫車站,客車到達時,總是要停止七八分鍾,女老板從車窗伸出頭來,用手搭起涼篷向街裏遠望。座位上的人急了,催走,老板理直氣壯地說,這是車站。
的確,今年,交通局在這兒建了一個停車亭,有護攔,還有座位,和一片水泥地。客車的售票員會發一個牌子,上麵寫著,楊集到泗縣,5元。售票員說,過了車站,往北一步就是6元。我信,車站往南,去縣城,越來越近,往北,越來越遠。
郵政所
郵政所換了不少位置,先是在糧站,又在鄉政府對麵,再換到小學的西麵,直到現在的食品站西側。據說,都是租別人的房子。因此,常常在街上遇到彙款的大爺,到處詢問郵局在什麼地方。
所長也經常換。我來楊集工作時的所長姓彭,個子不高,很和氣,業餘時間喜歡打魚,後來移到糧站時,所長姓朱,白白淨淨的,可以讓我到裏麵看投遞員分報紙,朱所長將郵政所搬到鄉政府對麵時建了一個院子,當作辦公用房。後來電信和郵政分家,郵政所搬到了小學的西麵,調來了一個姓趙的所長,對我很客氣,經常探討孩子學習的事,他的孩子很努力,趴在櫃台上寫作業,字也很工整。大概是離家遠的原因,趙所長很快就調走了。接替他的是一個姓彭的小夥子,我去取報紙時,看到很久以前的彭所長站在櫃台裏麵,對著小彭所長指指點點。我才知道,他們是父子關係,小彭所長和我年紀相仿,對我很熱情總是謙恭地笑,抬起頭來,告訴我又有一張彙款單了。
其實,很多時候不是為了彙款單。郵政所和學校很近,我訂了很多報紙和雜誌,《散文》、《隨筆》、《小小說選刊》和一些晚報,怕送到學校會被別人拿去看。於是,天天傍晚到郵局拿。小楊是個老郵遞員,個子矮矮的,很和氣,看到我,就去拿報紙,有時找出兩封信,多半是雜誌社或者畢業的學生寄來的。然後,我們聊天,深深淺淺地聊,聊我的稿費,聊他的工作。小楊便笑,指著高高矮矮的貨物笑。
其實,我很早就注意到了,櫃台外麵是成堆的化肥,還有酒,衛生紙,像一個雜貨店。小楊說這是物流,有任務。我便不說話,看報紙,一個字一個字看。
看完了,準備走回去。偶爾遇到兩個學生來寄信,很神秘的樣子,不會寫郵編,地址好像寫反了,換了一個信封,再寫,封口,粘郵票,動作並不熟練。我指導過一兩次,大多看著他們快樂地改來改去。
畢竟,有人寫信,讓人高興。
菜市街
原來在派出所門口。因為隻有派出所門口是水泥路,下雨天上街不會帶太多的泥水。後來換了一個領導,認認真真地將兩條主街都鋪成了水泥路,菜市街又重新定位在南北街。
南頭是魚市。一個綽號叫大傻的中年人長期在那裏賣魚,也有別人,規模沒有大傻大,所以經常會競價。我遇到過幾次,大傻蹲在車上,抽煙,高聲喊,兩塊三一斤。西邊的矮個子老板站在地上,喊,兩塊二。大傻端起了網罩,兜起十幾條活蹦亂跳的魚,象一個英勇的戰士一樣,兩塊錢一斤。這場價格戰最終以一塊錢一斤作了結局,勝者自然是大傻。因為大傻直接從洪澤湖批發魚,有底氣。這樣的事並不多,因此,魚市上隻能聽到大傻的粗嗓門,兩塊九一斤,少了不賣。魚攤旁,圍著許多提著塑料袋的人,等著大傻往下倒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