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遠很遠的遠方(1 / 2)

很遠很遠的遠方

5歲的妹妹出走了。

正是隊裏上工的時候,我在空曠的村莊奔跑,我想不透除了家除了那片樹林她還有什麼地方可去?德三爺爺攔住我,問明情況向我吼著,還不趕快告訴隊長!

大人都來了,爭論、猜測加劇了焦急,父親一言不發地向田野走去,母親一邊埋怨著奶奶沒有看管好,一邊向屋後的樹林找過去。於是,熱心的鄉鄰在討論後都確定了田野是最可能去的地方之後出發了。我很清楚地記得長長的隊伍在嘈雜聲中迅速滾動著,仲春的田野沒有遮攔,隊伍便四散向場屋向樹林前進。長長的喊叫聲在曠野中飄散,當所有的可能都排除後,母親歇斯底裏了,她跳下那條淺淺的長著蒲草的小河,很多人跳了下去,來回趟著。

水很快渾了,象父親的臉,沒有清晰的顏色。

依然沒有,有人說這是好事,說明沒掉進水裏,有人嚷著那孩子又上哪兒去了。河堤上充斥著無助和焦急。

還有母親的哭聲。但空氣似乎靜止了。

這段回憶經常讓我驚悸,因為那年剛剛八歲的我,突然間就經曆了離別,經曆了恐懼,陣痛猛烈的襲擊而且讓人窒息。

但妹妹終究回來了,鄰村的人用自行車載著她送到充滿新鮮氣息的田野中。

她一個人沿著村道行走。

她想知道貨郎老王來的地方是不是充滿了糖果和玩具?

高中時的班主任,有一句口頭禪:向城市進軍。

麵對著整個班的高粱一樣的學生,他說,我們來自哪裏?

大家齊聲說,農村。

我們現在在哪裏?

聲音更加響亮,縣城。

你們滿足了嗎?你們理想是什幺?

向城市進軍,我們一臉的虔誠。

於是他很高興,說有一種生活叫奮鬥,有一個地方叫城市,城市很美,城市很大,城市裏靠奮鬥生存,你們要不要奮鬥?我們說當然奮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矣,必先苦其心誌……”孟先生的話真能振奮精神。

班主任也是,像一團火,經常給班裏加溫,他喜歡看到沸騰的樣子。隻有在晚上,大家都學累的時候,他才和我們心平氣和地說,說一些美麗的記憶,比如北大,有漂亮的湖和一些雕像,比如清華園的建築,武漢大學的櫻花。

怎麼都是大學?城市應該很大,在我們的想象中。

大學是一座城市的瞭望塔。向城市進軍,就要從登塔開始,他比劃著。

可敬的班主任又開始勾勒藍圖,當然,首先要向往,向往是最美好的開始。

於是我們便經常向往,向往遙遠的地方有一座完美的城市,有山,秀氣宜人;有水,彎彎曲曲;有樹,鬱鬱蔥蔥。當然,一定有大學,不知名但真實存在著。

儲存向往的夢開始繽紛多彩,迤麗並且漫長。

我在一個學校教書。

學校不大,周圍都是豆子和麥苗。我的家在學校深處,學校就是我的巢。

時間長了,我很想出去。我想知道課文中的故宮,雨果筆下的圓明園,魯迅筆下的酒店,南湖遊船。其實是想替學生知道,他們在教室裏都是閉著眼睛努力地想,肯定比我們教學樓漂亮,我表揚了他們,比老師想像的還真實。

很多時候我坐在書桌前想像大海,一種顏色的單純和內在的深刻結合在一起;或者是高山,一種力量的突起與視線碰撞;或者是古跡,一種心情的蒼桑在速度中延緩。想像就逐漸美麗,而且豐腴。

課文中的詞語就跳出來,順著豆子和麥子向前漂動。村莊的前方是一條小河,詞語就變成了“奔騰”;小河的兩岸是樹林,詞語就閃爍成了“寧靜”;樹林的邊緣有一座小橋,詞語依稀可見“古老”。這時,想像是一條河,詞語是片片白帆,詩意地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