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向裴若塵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轉身,毫無留戀地走了出去。
裴若塵似有點吃驚,看著伊人的背影,卻終於,沒有追出去。
他命人將小世子送到了客房,自己則留在了伊人住的房間裏,望著掛在牆上的一幅山水圖,仿佛在看一幅絕代佳品般,看得如此出神。
過了一會,一個身穿灰色勁裝的侍衛疾步進來,見到裴若塵,立刻單膝扣地:“公子爺,伊姑娘已經出了丞相府,要不要追回來?”
“不用了。”裴若塵終於將視線從畫作上移過來,淡淡道:“跟著她,不要讓她發現。”
“那如果她遇到危險,屬下是否要現身?”那人謹慎地問。
“務必護她周全。”裴若塵答非所問地交代了一句,那人立刻意會,躬身而退。
待侍衛走遠,裴若塵從懷裏取出一冊畫卷,展開,正是伊人畫的水墨素描:圖中,是那個雋美的盲眼少年。
畫中筆觸細膩,畫風別具一格,連眼底的灰暗,都處理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仿佛這個人便站在自己麵前一般。
裴若塵盯著畫作看了良久,那雙清雅琉璃般的眼眸,深沉似墨……那是伊人從未見過的神情。
“難道你們想尋找的東西,也是它?”
書房裏,傳出裴若塵囈語般的低喃。
伊人出了丞相府,抬頭看了看冬日豔陽高照的天空。
她尚不知要去哪裏。這個世界,終於沒有她能容身的地方。
夏玉說,賀蘭雪已經被發配到了塞北,可是天地茫茫,塞北又在何方?
伊人複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新鞋子,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慨然地向前走了一步。
這是踏向未知的第一步,從今天開始,她再也不能每天吃吃睡睡,等著時光流逝。從此一天三餐,夜眠何處,都要樣樣操心了。
不過,這不就是人生麼?
伊人倒也隨遇而安,明媚的陽光下,她的戚戚之感漸漸散去,邁出的步子,也越來越穩了。
從前上街,皆是在轎子之中,這還是伊人第一次踏足在古代的街市上,初時不免驚奇,可是行了沒多久,又覺與那些影視城並無多大分別,甚至更為破舊些,漸漸也沒了興致,隻是依循從前的記憶,尋著逍遙王府的路線。
她不知上哪裏去找十一,卻知道十一在京城裏並無親人,最多,便是重新回到伊府了。
隻是老爺子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認了,又哪裏會收留一個丫頭?
伊人是笨人,她隻會用笨方法……守株待兔。
十一遲早會回王府找她的,因為十一知道伊人是傻子,作為傻子的伊人,不會到處亂跑,隻會去自己熟悉的地方。
她也知道,十一不會遺棄自己,正如自己不會遺棄賀蘭雪一樣。
越是簡單的人,卻明白承諾的重量。
在嚐試著問了一兩個路人後,伊人終於找到了曾經顯赫一時的逍遙王府,看著宅前破落的招牌,歪歪斜斜,她不禁想起當日嫁過來的時候,滿街的人,是那麼熱鬧繁華。
如今,倘若加上幾隻烏鴉叫,那便能當成拍恐怖片的鬼宅了。
伊人跨上台階,正打算推開大門進去,也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幾個衙役,凶神惡煞地擋在她前麵,拔劍問道:“你是何人?為何來逍遙王府。”
伊人唬了一跳,抓了抓頭,傻乎乎地掃了他們一眼,然後悶聲問:“怎麼,這不是大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