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雪幫她洗發的時候,隻因為發絲蓬鬆,看著有點醜,現在乍見到如此清爽的伊人,映著陽光,點點滴滴細碎地灑在她幹淨而清秀的臉上,眼睛大而明亮,映著池麵的陣陣水紋,瀲灩生波,所謂的明眸善睞,一泓秋水,也不過如此了。
賀蘭雪看著看著,忽而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隻覺麵前的藍天、清湖、少女,都是如斯美好,如斯柔軟,一如這彩畫般的人間。
“阿雪!”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伊人抬起頭來,看見他,立刻歡欣起來,她揚起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手從水裏縮了回來,站起身,向他招了招手。
賀蘭雪微微一笑,正待上前,突然又是一陣暈眩,腳步趔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穩住了。
流逐風雖然看著大大咧咧的,其實心細如發,他本已走到賀蘭雪的前麵,見狀又退了回來,抬手去探賀蘭雪的脈息。
賀蘭雪本想避開,哪知流逐風的速度尤其之快,早已抓過他的右臂,抬了起來。
目之所及,流逐風倒吸了一口涼氣。
賀蘭雪的右手已經黑透,皮膚有種奇怪的透明,透出裏麵的血管來,從外麵看,似能看到血管裏泊泊流動的鮮血……而那血,也是黑色。
他當機立斷,伸出手指比了比賀蘭雪的手腕,然後出手如電,點住了胳膊上的幾處大穴,繼而從懷裏掏出一粒殷紅的丹丸,送到賀蘭雪嘴邊,粗聲粗氣道:“馬上吃下去。”
賀蘭雪也不多疑,口一張,老老實實地咽了下去。
“你也不怕我害你?”流逐風很快收起方才的慎重,重新變得不正經起來。
賀蘭雪微笑,“流園少主若想害我,又何必耍這樣的花招。我現在什麼狀況,少主又不是不知。”
流逐風受用地一笑:他一向不懂得謙虛,誰誇獎他,他就看誰順眼。
自然,除了伊人之外,基本見過他的人,都會或真或假地恭維一番。
“不說廢話了,你的到底是怎麼回事?”流逐風言歸正傳:“很嚴重了,再不處理,隻怕會廢掉。”
“一直沒有時間。”賀蘭雪淡淡道:“更何況,若是今天得不到女王陛下的援助,我隻怕命都沒有了,何況一隻手。”
“你倒想得開。”流逐風嗬嗬笑道,“我喜歡。你比炎寒招人愛一些。”
賀蘭雪聞言一哂。
“不過,即使你現在遇到我了,這隻手,還是有點麻煩。”流逐風再次皺起眉,低吟道:“傷筋動骨,毒侵經脈,即便星海石能將這所有的毒氣全部吸食,它已經造成了傷害,我隻怕……隻怕你這隻手再也拿不起劍了。”
“是嗎?”賀蘭雪心中未嚐沒有震驚,卻並沒有表現得太明顯,眼眸輕垂,長長的睫毛掩埋著他的神色。
流逐風也懶得多說廢話,打著哈哈安慰了一句:“當然拉,隻要你揮一揮手,肯為你拚命的人大有人在,少一隻手不算什麼。”
“拿不起劍,總能拿其它東西,沒什麼關係。”賀蘭雪抬起頭,清清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麵帶微笑,大步朝伊人走了過去。
流逐風看了看他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思忖著:如果自己也遇到這樣的境況,會不會如賀蘭雪那般,表現得如此豁達呢?
答案是:不可能!
流逐風是一個自戀的人,他不會允許自己身上有缺陷,而且,沒有一雙靈活的手,也就意味著,他布出的陣法,再也不是無懈可擊了。
想到這裏,流逐風不禁對賀蘭雪生出一絲好感來。
“阿雪。”伊人已經迎了上去,笑臉盈盈地看著他,“流逐風說,可以把星海石借給你,你不會死了。”
“我知道。”賀蘭雪隻是望著她,甚至根本沒有去仔細體味著重生的喜悅。
伊人摸了摸頭,一時間找不到其它話題,隻是傻嗬嗬地笑,“真好,是不是?”
“是啊,真好。”賀蘭雪凝視片刻,見她額前散發遮到了眼睛,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想為她將發絲捋到耳後。
隻是,賀蘭雪的右手一抬起來,伊人便抓住了他,她驚恐地問:“你的手怎麼了?”
賀蘭雪暗自懊惱了一番,隻得實話道:“好像殘了。”
伊人的眼珠立刻紅了。
整張臉,都是滿滿的心疼……與同情無關,隻是心疼,疼得她的手也一並疼了起來。
“已經不疼了。”賀蘭雪見她似要哭出來,連忙解釋道:“隻是看著有點嚇人,等會兒拿到星海石,就會一道兒治好的。”
伊人這才放下心來,提起星海石,她側過身,盈盈地看著流逐風。
那眨巴眨巴的大眼睛,是不容人抗拒的純粹。
流逐風連忙拱手討饒:“求你了,你別再看我了,我馬上就帶你們去看星海石,還不成麼?”
伊人的目光,讓他有種心底發癢的感覺。
陌生的感覺,總讓他有種不顧一切的衝動:為了不再被這樣凝視,他可以為之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