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者的哀歌
文學評論
作者:梁曉霞
摘 要:巴金的《憩園》和《寒夜》,是兩部悲劇意味的中篇小說,其中的人物都具有不同性質不同程度的悲劇性。當我們具體分析這兩部小說的人物時,就會深切地體會到,巴金在小說裏塑造的是一係列失落者,他們的人生的旋律都是哀樂吟唱,從未有過喜悅。也正是從這些哀歌吟唱者的經曆之中,作者又讓我們能夠體會出一種對生活和命運抗衡的激昂之曲。
關鍵詞:悲劇性 ;《憩園》; 《寒夜》; 夜;秋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21-0-02
我們在《憩園》《寒夜》中不但看到失落者的悲劇,還透視出人性的悲劇。這些人物的悲劇性都源於何種原因,作家可曾為這些悲劇的開出良方,解救在悲劇命運中的掙紮的人們和現在正在上演同樣悲劇的人們呢。
一、各類失落者形象分析
《憩園》和《寒夜》中有一類父親,他們做兒子時就不曾成功過,敗家的敗家,喪父的喪父。等到他們成人為夫為父時,更加深刻體會人生的失落,生活的失敗,事業的失利,婚姻的失控,家庭關係的不和,都讓這些做了父親的男人們不盡如人意,難以享受天倫之樂。《憩園》中的楊夢癡,《寒夜》中的汪文宣都是如此人物。楊夢癡是楊家二代男丁,排行老三,大哥早夭,二哥和四弟都事業有成,家境小康,唯有他嗜賭成性,揮霍家產,變賣妻子嫁妝,以至於積債累累。分家時,楊老三和兄弟反目,又和長子意見不合,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最後落魄街頭病死而終。汪文宣是又一個焦仲卿,在妻子和母親的夾縫裏擠壓自己的良心和耐力,在工作上承受上司的挑剔和指責,甚至還要給加一些自己莫須有的自責。他沒有父親,可他對自己唯一的兒子也不熱情。就連他發現妻子有了外遇,還是在默默等待妻子能回心轉意,不吵不鬧。這樣兩個父親,一個是敗家子,一個是窩囊廢,沒有一個是當家的好料。他們生活上失意,就連他們的人生也是失落毫無前途可言,更何談做好一個父親呢。
同樣,小說裏還塑造了一類新女性,這些新社會舊家庭裏的“娜拉”們,還沒有享受自由戀愛的甜蜜,就一下子跌進舊式家庭的門檻,在禮教家規的限製下,善良地生活,殘忍地受害,出走的又回來,沒有出走的隻好繼續這樣毫無改變的生活。《憩園》中的姚太太萬昭華是“我”好友姚國棟的第二任妻子,新式女性,知書達理,性情溫和,但是教子有方。但是,就因為是續弦,姚的前妻趙氏留下的兒子不服她的管束,趙氏娘家也視她為“晚娘”,自她入門後,不再登門,還總把大外孫接回去,脫離她的管教。《寒夜》裏也有一位新式的母親——曾樹生,兒子倒是她親生的,可是相隔了一層的母子,樹生想和兒子親近,卻發現“他(兒子)對我一點也不親熱,好像我是他的後母一樣”。
兩部小說中都有一個家長,在家中想要執掌一切,卻讓一切都失去控製。姚國棟是“憩園”的新主人,家裏的父輩,管教不了長子,安慰不好妻子,做每個人的和事老,對自己日漸墮落的兒子毫無辦法,還自欺地認為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姚國棟活在自我滿足影子裏,絲毫沒有意識到姚小虎就是當年的楊老三。姚氏家族正在走的就是楊家破敗的老路。
至於汪文宣的母親,作為一家之長,一直就是按照焦母的行為規範來治家。她對兒子與兒媳的自由戀愛一直都不認可,沒有舉行就是婚禮的曾樹生就是兒子的一個姘頭。她溺愛兒子和孫子,和兒媳爭風吃醋,她不許樹生和生病的丈夫多說話,自己卻噓寒問暖和兒子說個不停,她這樣安慰自己的兒子:“宣,你不要難過,女人多得很。等你的病好了,可以另外找一個更好的。”似曾相識的話語,幾千年前焦母也是這樣安慰焦仲卿的。她教唆孫子和母親生分, 剝奪兒子的夫妻之樂,取消孫子的母子之福。她勞心勞力地支撐家庭,又親手毀掉家庭的天倫之樂。幸也不幸啊。
姚小虎和楊夢癡的小兒子同齡,脾性卻大相徑庭。姚小虎就是姚家一個小惡霸,不肖逆子,青春少年,不務正業,賭博成性,沒有管教,認財為父,目無尊長。在“憩園”裏,他就是毀家滅族的破壞分子,隻是巴金在他的身上並未多費筆墨,讓他沒有長大成賊,就在河裏遊泳時淹死了。他就是楊老三的翻版。汪小宣也是十三歲的孩子,“但是他已經衰老了”,連他的母親曾樹生也覺得兒子“貧血”、“老成”、“冷靜”。沒有一點兒孩子氣,也沒有一絲對父母的親昵對家的依戀。小說中一直很少出現小宣的身影,他很少回家,即使寫信也是為了要錢交學費,回不來的理由就是功課緊。他對自己的家沒有渴望,對自己父親的病也是無動於衷。連孩子都沒有了人味,不可悲嗎。
二、悲劇性原因的分析
父親們的失意,母親們的失落,家長們的失勢,孩子們的悲劇,這些人的悲從何來。悲劇往往是生命中的偶然,而悲劇性則是一種不幸的必然。他們的悲劇就是人性弱點的展示,就是社會弊病發作的結果。黑格爾在他的悲劇論中,把“出於自然緣故的心靈衝突,這種衝突一般是由雙方的地位,家庭背景,階級立場所直接引發的衝突”,作為悲劇產生的一種理由。兩部中篇小說裏所呈現的家庭悲劇正是如此,它來自家庭成員內部利益的、情感的、倫理的衝突。就像楊家兄弟分家,姚太太和曾樹生與夫家成員的矛盾,父母與孩子感情的冷淡,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