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瓦紅別墅(1 / 1)

每一副牌都是對人生的再一次檢閱和審視。牌子就是機遇。抓到你手裏的牌就好像父母給你造就的總體素質以及社會給予你的環境。但是,如何打好手裏的每一張牌,那就要測驗一下你的智商,看你如何發揮聰明才智,去拚搏努力了。

韓傲農從多年的牌場激戰中深深感悟到了這一點。作為一名刑警隊長,他有著過人的才智。臉瘦體魁,身高米八,目吐寒光,氣勢逼人。他高傲,自負。就好像他一向認為這個市沒有他十個案子八個要獻醜一樣,他認為妄想在牌桌上與他比高低的對手都不容否認地應該在他無形的刀棍下被殺得一敗塗地、片甲不留。“片甲不留!”這是他打勝仗後吹牛用的口頭禪。

可今天的感覺卻非同一般地緊張。坐在他左邊的,是他多年未見麵的左涯老鄉、拜把兄弟羊得容。這小子昨晚在他家裏與他一起幹了四瓶紹興加飯,害得他今天肚子鐵沉鐵沉地。不僅如此,今天在牌桌上,又領略了他那種與眾不同的打法。時而如陰險的老者,時而如幼稚的孩童。打出來的每一張牌,都讓人摸不著規律。一招招,都往他韓老大致命處使啊!

這時,他又竟然先打出了一張方塊10。牌桌上隻打出一張愛司,還有一張會不會在他自己手上呢?應該壓一張老K。可要是愛司在下家手裏,那可死慘了。如果不壓老K,則很可能讓下家逃了老K。最最可恨的是,這張牌關係到這副牌的成敗,而這一副又關係到誰先將這局打出頭。

韓傲農左思右想下不了決心,腦子裏每根神經都漸漸地發熱發脹。就在這時,腰間的小手機向他發出了快節奏的音樂聲。這位韓隊長被告知,轄區內剛剛發生了一起奇怪的案子,要他火速趕往現場。幾個小時前,他和隊友們說去辦點私事,然後偷偷地躲到屋裏陪羊得容玩牌的。現在,他不得不放下手裏的牌子,暫時告別了得容,匆匆地跨上了摩托車。

這棟瓦紅色的房子掩映在綠樹叢中,看上去就像一隻在綮雲江畔漸漸成熟了的水果。雖不見豪華,卻顯得詩意純濃,好不讓人嫉妒。韓傲農對於本市、特別是市中心一帶的地理環境,就如同自己身體上的各個部位一樣熟悉。對於每幢房子的來龍去脈,他通常也能道出一二。最早,小別墅是由綮雲市的第二號人物--市委副書記、市長邵大浪的父母居住的。在老父去世後,邵大浪就幹脆把老母搬進了市長樓的那間大套裏住了,再後來,據說又搬回了最早住過的那幢帶有小院子的祖傳舊宅裏,讓人覺得有些莫明其妙。兒子邵紅兵與江藝葦結婚後,開始與他們居住在一起,後來提出要分居,因為兒子分到的新房與小別墅鄰近,就把它讓給了他們。不料這對小夫妻結婚不久就內亂紛爭,鬧得不歡而散。在小農意識較重的邵大浪一家看來,這間江邊的小屋子根本算不上什麼真正的屋子。因此在具有較多藝術氣質的江憶葦離婚前提出要這幢小別墅時,他們竟也輕鬆地答應了。隻是,原先的顏色有些灰暗,後來是江憶葦雇了兩個民工新粉刷成了這種讓她在充滿寒意的人生裏飽滿起一片溫暖的顏色。

屋子裏蕩溢著一種被攪亂的芳香,淩亂的物件喻示著這個案子的迷離和煩瑣。那截塗著紅指甲油的斷指像一朵尚未開放就落到地上的尖尖的花苞,在韓傲農看來,那旁邊的一滴滴血就像是一片片散亂的花瓣。但是他終於逼著自己的思想慢慢地回歸嚴肅,而不是任意遊離於之外。因此,作為公安局一名科級幹部的他,此時的表情是莊嚴的,內心也似乎顯示著沉痛。他拾起一把翻倒的椅子坐上,非常耐心地聽著江憶葦的敘述。從工作的角度,他的問話也是非常詳細的。在旁人看來,他與這位頭發淩亂、雙眼微腫而麵龐俏麗的女人僅僅是初次相識。而韓傲農的心裏比誰都清楚:在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哪個男人比他更加厭恨麵前的這個女人了。如今正為一個他完全陌生的男人而沉浸在悲苦之中的女人,曾經是那樣地讓他著迷,讓他瘋狂!當初,她的美貌是多麼無情地剝奪了他男子漢的自尊啊!他知道年輕的時候他除了智慧,就剩下羞澀和笨拙。他不懂如何向一個心愛的姑娘表白自己的愛情。從省公安專科學校畢業後,他被分配在桃城派出所見習一年。就在第二年的春天,他的心裏埋進了一顆種子,那顆種子在一天天膨脹、生長。在桃城,開始他認識的人很少。老同學隻有一個,是在桃城酒廠工作的。於是,他一有空就騎著摩托到他廠裏去玩耍。

桃城東關,山青水秀,全然是一個纖塵不染的世外桃園。在那裏,除了天然的植物外,還有大片大片長勢良好的農作物。他喜歡看山野間的各種林木、芳香四溢的花朵,也喜歡這些人類培養出來的重要植物。在清純的空氣裏,他的思想在自由自在的漫延、舒展。那次他剛剛從江邊洗手站起來,一眼看見了那個模樣非凡姑娘。姑娘是那樣的美,以致於不管你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可以斷定她是個大美人。他的心裏頓時滾過一道熱流。姑娘像匆匆一現的花朵,很快又在門口消失了。韓傲農轉過頭來,望著眼前的一江碧流,暗暗地責令自己:“如果不能得到這個姑娘,你就該用石塊綁著身體,跳進這條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