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不齒之戀(1 / 2)

羊得容這幾天心情特別好,他正在陪江尋父玩智力遊戲。正好她想一個人出來走走。

在水霧的沐浴中,在野鳥斷續的歌聲中,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想起過早就離開她的母親。

母親白裏鴻是上海人,曾就讀於上海音樂學院,不但能歌善舞,容貌也出奇地美,生就非凡的氣質,和一副高知子女的傲骨。本來,她該有著美好的前程,幸福的未來。不料世事變幻,父親一夜之間變成了為社會不齒的人,並很快被押送到這個山區裏來勞動改造。白裏鴻和現在的江憶葦一樣,也過早地失去了母親,從小與父親相依為命,為此,她不得不中途輟學,跟隨父親一同來到了這個區小市裏。他們被安排在這個山區市裏最偏僻的一個小山村落戶,開始了一種山裏人的生活。

父親因為不適應農活,文弱的身體又哪裏經受得住命運的這般打擊。兩年以後,他就病倒不起,離開了人間。臨終前,他把女兒交給了平時與女兒來往較多的山村青年江有魚,要他好好地照顧她。

江有魚是本村青年中最出色的一個,當然這種出色並不是力氣特別大,體格特別強壯,家裏特別有錢,他雖是山裏人,卻長得並不黑,眉清目秀,聰明,會體貼人,而且,他還拉得一手絕妙的二胡,讓白氏父女倆刮目相看。白裏鴻當然是喜歡上了他,兩人常聚在一起。白裏鴻還教了他許多音樂方麵的知識,使他的音樂才能大有長進。白老頭病逝的第二年,兩人就在村子裏簡簡單單又熱熱鬧鬧地舉行了婚禮。江有魚一家對這位又便宜、又漂亮,像是從天上掉下來一般的媳婦好不歡喜。山村裏的農民們對她也極好,雖然白氏父女是黑五類分子,但這個高高的山村裏,民風淳樸,大家都可憐著他們,處處關照著他們。現在,這個皮膚白嫩、美貌驚人的上海小姐做了江家的媳婦,大家又是羨慕,又是歡喜。

春去春回又一年,白裏鴻生下了一個漂亮的小女孩。這女孩長得像是與母親從一個印模子裏印出來似地,就是現在的江憶葦。

憶葦五歲那年得了一場大病,從赤腳醫生轉手到鄉衛生院,據說是沒什麼希望了。江有魚和白裏鴻賣掉了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把女兒送到了市醫院。市醫院說這病治是能治的,但開支至少在千元以上,讓他們考慮考慮。一千多塊錢在當時簡直像是筆天文數字,但白裏鴻堅持要把女兒治好,就讓憶葦住院了。她守在憶葦身邊,並讓江有魚回去找親朋好友借錢。江有魚找所有的親戚朋友,隻借到一百來塊錢。把錢交給妻子後,自己就去一家采石場賣苦力去了。女兒在一天天地好起來,而白裏鶇卻度過了一生中最痛苦、最辛酸的日子。至仿,她仍覺得母親能夠度過難關是個不解之謎。

兩個月以後,憶葦出院回了家。而白裏鴻卻一天天地憔悴下去,最後也病倒在床上,因為家裏已經洗劫一空,親友處能借的早已借過,已沒有可能再化錢治病了。而白裏鴻也堅持要江有魚不要再去借錢,隻要他把女兒養好、帶大。這樣,她的病一天重似一天,半年後就拋下丈夫和女兒顧自與父親團聚去了。

水霧漸漸迷漫開來,她覺得母親當年的痛苦也是這樣的漫漫無邊。外公、母親的一生都是那樣的坎坷、不幸,還有現在的她,竟然也會是如此的坎坷,真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想到這裏,忍不住潸然淚下。

江憶葦今年已三十七歲了,雖然她看上去仍然又年輕,又漂亮,可畢竟是三十七歲的人了。像這樣的年齡,人們通常是事業上初露端倪,至少家庭是幸福美滿的。可她呢?想想看吧,自己的現狀是多麼與眾不同,多麼不應該的與眾不同啊!

喬詩隱離開她已經好些年了,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他會在某個黃昏裏,穿越綮雲江上神秘的水霧,來到她的麵前。

從時間上說,她和喬詩隱相戀的時間短,和羊得容的時間要長許多。許多事情就是這樣的奇怪,在她心目中,喬詩隱卻占據了更重要的位置。也許,是因為喬詩隱在她孤寂的歲月裏給了她一種突然的、巨大的幸福,也許,是因為喬詩隱和她已不隻是一般的戀情,他們有了更深的關係。他們雖不是夫妻,可是卻比夫妻感情更熱烈,更深厚,而且已經有了愛的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