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就是冥器,幽冥的冥,玩古董這行的,把墓裏頭挖出來的都叫明器。明器是古董的一類,但古董並不是古玩。一般來說,明器是不擺放在家裏的,原因就是明器終究是陪伴死人的東西,放在活人身邊,終歸不大好。提到明器就不能不說我師父,就去河南那次吧,我當時就是跟我師父去的。不過,他現在已經去世了。他叫董明其,因為他在鑒別明器方麵有著非常高的造詣,所以,熟悉他的人就根據他的名字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明器懂”。這一點,可是咱們這裏出了名的,有人收到東西或買到東西,都會拿給他掌掌眼。古董這一行水深,假東西比真東西海了去了。就比如說最簡單的玉飾吧,古人喜歡玩玉,隻要墓主生前還算過得去,陪葬的東西都有幾件玉飾。有戴手上的,有配腰上的,有含嘴裏的,還有塞屁眼的,總之種類很多。在古墓裏的玉,受到泥土氣的影響,都會有些沁色。因此,沁色也成為鑒別古玉的一個關鍵點。好多造假的,就喜歡用一些現代辦法,要麼用醋或者一些其他的化學製劑在玉上咬出顏色來,偽裝成沁色,從而賣個好價錢。我師父能達到這種境界,玉拿在手裏,就摸一摸,最多聞兩下,就能判斷出這玉是真是假,甚至能把玉下地的年代,見天的時間都說的明明白白,你們說神不神?可就這麼一個厲害的角兒,就在帶我去的那一次,在河南地界上打了眼,不單單賠了一大筆錢,還把半輩子攢下的名兒全毀了。所以,回來就一蹶不振,沒幾年就去世了。讓他打眼的,就是一個人麵罐子。玩古董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打眼,有時候一不留神打個眼,能把你半輩子賺的都給賠進去。我師父自持本事超群,沒怎麼細想就去和人家鬥寶,結果被人家給設了局,還真就中套了。那一年,正好是我跟他的第十個年頭,手藝基本也算學到了,但總是達不到他那麼出神入化的地步。我們去開封收東西,許多圈裏的人知道大名鼎鼎的“明器懂”來開封了,都拿手裏不確定的東西給他鑒。也有打算拿些假東西蒙混過關,接他的名聲抬高價錢的,但都被他一一識破。也許就是這一點,得罪了某些人,被某些人用“鬥寶”的伎倆,給他結結實實下了個套。鬥寶是古董這一行流傳已久的一個規矩,說白了就是比雙方的眼力,看你具不具備分辨東西真假的本事。鬥寶的過程是這樣的。發起的一方,拿一件東西讓受挑戰的一方鑒別。這個東西行話叫“寶眼”。同時,發起方和受挑戰方都有拿出一件或幾件價值相當的東西,作為賭注,行話叫“寶頭”。發起方拿價值幾許的,被挑戰方也要拿相同價值的,如果沒有,隻要應了賭,就算是砸鍋賣鐵,四處舉債,都有和人家抵平。“鬥寶”的過程中,被挑戰方要說出寶眼的真假,還要說出判斷的理由。理由如果充分,得到行家的認可,則被挑戰方就可以得到發起一方的寶頭。反之,如果你辨不出或者辨錯了,你的寶頭就歸人家了。鬥寶的過程是及其殘酷的,因為鬥寶傾家蕩產的不在少數。但做古董這一行的,又往往把自己的眼力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如果有人向你發起鬥寶了,你不應,就說明你對自己的眼力不自信,這對我們這一行來說是極大的恥辱。我和我師父在開封的半個月,收了不少好東西。就在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開封的時候,有幾個前麵拿假東西被我師父識破的人,來到我們住的招待所,嚷嚷著要找我師父鬥寶。“我師父對於鬥寶,是一點兒都不怕的。他也是通過幾次頗有影響力的鬥寶,才奠定了他在古董這一行的地位。所以,當他們來約鬥寶時,我師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鬥寶的時間定在兩天後,這兩天的時間,就留給你攢“寶頭”。對方已經把他們“寶頭”的清單給了我師父,我師父看完一後吸了口涼氣。你問為什麼?為什麼,這“寶頭”太大了唄。由於我們是從外地趕到這裏來的,手頭隻有這半個月收的一些東西,雖然不多,但各個都是精品,也值個幾十萬,那幾年的幾十萬,和現在可不一樣。但就是這樣,也離對方的“寶頭”差一大截。我師父跟對方商量,說手頭的“寶頭”不夠,要麼就是回去取,要麼就是用錢來抵。但對方說“寶頭”就用我們手頭的就行。我師父也是誠信之人,說那怎麼行。但就是這一問,中了對方的毒計了。對方說,多出來的“寶頭”就不要了,如果我師父輸了,就自挖一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