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秀蘭的確在發燒,目測40°以上。她眼睛眯一條小縫兒,看站在炕頭的李石頭晃晃悠悠,幹燥無血色的嘴唇努力開合,反複重播單音節:“水。”
沒有位麵交易係統,等於沒有消炎退燒藥。如果不進行物理降溫,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過這場大病。
李石頭會意,從他的背包掏出半瓶礦泉水,遞到她嘴邊。
她看他動作,想之前楊明敏提議每人身上留足三天的食物,不管有先見之明也好,還是不信任她也好,總之沒有完全依賴她這個“空間異能者”,如今看來,倒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否則,眼下物資被不能開啟的倉庫一網打盡,他們將直麵饑渴,連個緩衝的過程也不存在。
反觀她自己,因為有所恃,背包隻是裝樣子,現在一窮二白,果然善遊者溺,善騎者墮,成也外掛,敗也外掛。
稍稍抿兩嘴瓶口,潤一潤幹涸的喉嚨,陳秀蘭示意李石頭將毛巾浸濕,幫她敷在額頭,感覺涼沁沁,似乎清醒一些。
李石頭問她:“四眼兒守在外頭。陳姐姐,保安叔叔和大哥吩咐過,你有啥需要俺們幫忙,隻管說。就算俺們做不到,等他們回來再想辦法。”
陳秀蘭“唔”一聲,緩緩閉眼。
“陳姐姐,你先別睡。”李石頭著急,伸手搖她肩膀:“你還沒說,你和章大哥出啥事?”
她被他推搡得腦漿子直蕩,更加痛苦,翻身把剛喝進去的一點子水噴嘔出來,胃酸的餿臭味道縈繞舌尖,惹得她差點把膽汁吐盡。
李石頭被她這副樣子嚇得倒退數步,好一會兒才壯著膽子上前,撫她後背,輕拍她脊骨。
半晌,陳秀蘭強抑體內翻江倒海,就他的手漱了漱口,瞥一眼六神無主的一人一鼠,有氣無力說:“沒事。”
話音才落,隻聽院子裏響起楊明敏的聲音:“奇怪。一上午,阿章和蘭兒怎不見一點動靜,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四眼兒不確定搭話:“不會吧。以他們兩個的本事,能有什麼問題?真正出現狀況,也不至於同時中招——除非人家夫妻情趣使然,我看怕是專門揀獨居廂房入住的過。”一邊說葷段子,一邊扶正鼻梁上的鏡托,滿臉曖&昧打量楊明敏。
楊明敏見狀,笑眼斜睨他一下,啐道:“什麼話!換成你們,倒不好說。我卻不信,阿章和蘭兒是那輕浮的,明知處境未定,還能忘乎所以。”話這樣說,她站在原地不動,沒有上前查明究竟,顯然十分猶豫,心中並不如嘴上說的肯定。
若陳秀蘭二人安好,不曾遭遇意外,話說,還真保不準不會折騰一番,這時再聽她故意揚聲帶刺,恐怕羞也羞死,氣也氣煞。可惜,他們情形堪憂,但求盡可能晚些被發現異狀,多一分機會恢複正常,其它隨她怎麼說,由她如何想,反正不疼不癢,也不少塊兒肉。
屋裏一躺一站的一大一小大氣不敢多喘,生怕引起楊明敏注意,誰知到底沒有徹底擺脫對方陰魂不散。她“咦”一聲,突然問:“少一個人,李家那小子呢?”
四眼兒頓了頓,不動聲色:“沒見。他不在屋裏?也許去廁所。”
“去廁所?你們一向一字排開對著西牆解決,這會兒倒要去廁所?”楊明敏咬唇,懷疑地盯著他瞧,搖頭說:“不對,你們肯定有事瞞著我。”說完,有意無意掃視東廂,大退一步,厲聲質問:“是不是你們對阿章和蘭兒做了什麼?我早該猜到!”
“我們?”四眼兒明目張膽摸向腰間槍柄,威脅意味十足,眼珠不錯鎖定她,說:“我們能做什麼?”
楊明敏激將:“你說的不錯,以他們的本事,的確不怕任何威脅。可是,如果是自己人下手,出其不意,攻其無備,不好說吧?你心裏沒鬼,我們一起過去叫開門。果然是我想多,必定向你道歉。你敢不敢?”
一牆之隔,李石頭手足無措,求助望向陳秀蘭,低聲輕喚:“陳姐姐,怎麼辦?”
陳秀蘭沒有昏睡,清楚此間事態,眼前不由自主浮現楊明敏照料小雨的場景。那時,小雨不過她手中棋子,尚且沉屙不起;自己更是對方眼釘肉刺,尤其昨晚逼問所謂“夢境預兆”真相,異能是假,重生是真。這樣驚天的秘密,豈容外露?自己好時,她奈何不得,勉強周旋;自己不好,她不趁機索命,實在對不起天賜良機。
一旁的章九恭麵色一改憔悴枯衰,變得紅潤光澤,也許蘇醒隻在旦夕。她得想方設法拖延,瞞得一時是一時。這樣一想,陳秀蘭當即猛睜杏瞳,扭頭阻止將至門前的腳步,火氣十足攆人:“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