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三的土改運動二(1 / 2)

麻三的土改運動二

胡子莊就是胡子莊

黃河堤黃河堤,從南到北四十裏。

所謂的黃河堤,是指這平均高出地麵十米的老黃河大堤,也叫老黃河。清鹹豐五年(公元1855年),黃河一調頭往東北方向奔去,便留下了這六多百公裏長的、最年輕的故道。

有年輕的故道就有年輕的村莊。當初,本地人誰也不清楚這段黃河怎麼沒了往日的奔騰、沒有了浩浩蕩蕩。一條條船擱淺了,擺渡的艄公失業了。黃河的改道,使魯西南和豫東交界處形成了特有的故道荒灘,麵積大約有三百平方公裏,荒涼空曠,渺無人煙。沙崗、沙窩、溝汊遍地,是天然的野生動植物園。先是外省逃荒要飯的瞅著這地方寬敞,便搭窩棚小住,後,堤外的村民紛紛上堤墾荒,誰占是誰的。漸漸的,窩棚變成了草房,草房連著草房,就有了村落、有了炊煙。可以說,這些人沒有一個是本地的,全是流民,或者說是盲流。盲流中成份複雜,身份各不相同,也有朝廷追捕的要犯,還有命案在身的土匪等等——這是他們的天堂。在這黃沙堆積的大堤上,所有的莊名和地名都是有來曆的,如界牌莊,是以兩省的界牌為名;一棵楊,是以那棵顯眼的植物為記;下套村,是堤外的村民趕著驢走了半天,認為可以下套了,就在這兒落腳,於是就有了這莊名;野雞崗,大概是因為那兒盛產野雞而有名……

在黃河故道上,每個村莊都有來曆或典故,若沒有,會有人想出法兒編造或杜撰一個——那就是曆史和光榮。

胡子莊也不例外。

起這個莊名是有意義的。過去,黃河故道是土匪出沒之地,也是響馬的匿身之處——對土匪和響馬,當地人稱其為胡子。

最有名的胡子就出在這兒,姓王,都叫他王胡子。王胡子占地為王,專與官家作對,不管誰掌天下,隻要到他的地盤,他一律以武力拒之。日本人侵入中原時,他趁月黑風高之夜,搶奪了日本兵的一批輜重,打了東洋人一個措手不及。幾十匹快馬呼嘯而來,踏風而去,留下身後一片火海和槍聲……

翌日,鬼子糾集一個大隊的偽軍到故道裏尋機報複,卻找錯了地方,將一個叫三岔溝的村莊夷為平地。王胡子知道後,直罵,召集手下夜襲縣城,不料卻被人出賣,栽在小鬼子手裏。殺他的刑場就設在本莊外的一個打麥場上。臨刑前,他對他那當偽軍小頭目的同胞說,兄弟,給我一支煙——這胡子莊就是胡子莊!吸著煙,槍聲就響了,殷紅的鮮血順著口唇流到煙頭上,哧的一聲微響,一縷藍煙升竄到半空,那一點火頭就滅了……

王胡子死後,這個莊就順著王胡子的遺言改叫胡子莊。

當時胡子莊人口不足二百,是個小莊,幾十戶人家散落於沙崗上下。沙崗上下樹木蔥綠,將一戶戶人家遮掩於濃蔭之下。奇怪的是,胡子莊沒有一戶雜姓,全姓王。原先有一戶外姓人,不知怎的,那外姓人家生了四個兒子硬長不成,最後絕了——胡子莊容不得外姓人存在。

他們的這種意識與他們自身有關:他們的祖上本來就是外來的。外來的與外來的產生的排斥來自內心,或來自遙遠的內心。

胡子莊那時很窮,現在也不富裕。可生活在胡子莊的人天生有一種優越感,他們的優越感便是他們的幸福源泉。瞧,隻要餓不著,他們對生孩子樂此不疲。夜間躺在床上,極好的娛樂活動就是幹那事,他們將男女之間的文章揮灑得淋漓盡至,不小心就娛樂出一個又一個後代——誰家沒有兒子那會令人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