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三的土改運動十二(1 / 2)

麻三的土改運動十二

老隊長說,你不是走資派

市裏的幹部走後不幾天,一卡麵包車扶貧物資就下來了。大都是衣物被褥什麼的,還有很多書。其中,有一捆東西專門寫明是給麻三,也就是給土改王的。可卡車在鄉裏一停,便有不少東西不見了。分到胡子莊的,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連那捆給麻三的也同時失蹤。當然,這是事後才知道的。胡子莊的人氣不過,說,這是俺們爭過來的,你們也刮一層,還讓俺們活不?於是,趁著熱勁兒,有人提議叫土改王去鄉裏鬧。一是他是個孤兒,二是他是鄉裏的座上客,三是他是第一個被城裏人列為扶貧對象,是胡子莊的活寶——沒有他,誰知道還有扶貧這一說?沒有他,誰敢到鄉裏爭鳥的理由?

胡子莊也有那會搗寶滋事的能人,對鄉裏主要幹部的出生、背景以及愛好了若指掌。鄉裏管扶貧的就是那個姓傅的副鄉長。傅副鄉長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五類分子的後代,小時候沒有少陪鬥。那天早飯後,幾個人如此這般地向土改王一說,麻三的勁頭就上來了。鄉裏頭也有這啊!

說罷,看看大卡爺。大卡爺將眼皮一耷拉,算是默許了。

刹刹腰,土改王扛著鍘刀向鄉裏進發了。還沒進鄉政府大院,後麵已湧起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待進了大院,就剩他一個人的身影飄動。很多目光隻是追著。

進了傅副鄉長的辦公室,他將鍘刀往地下一墩,墩出一聲悶響。傅副鄉長兩手按著桌子不由地站起,叼在嘴上的半截煙掉落在桌麵上。

你是弄啥的!

弄啥的——弄你哩!

無法無天了,你!

你才是無法無天哩——俺胡子莊的東西到你這兒咋就少胳膊沒腿了?

這都是定好了的,我沒有權力塗改!

你沒權力土改,我有權力土改——你說說,你爺爺那一輩兒是啥成份?

你管我爺爺是啥成份,礙你啥事了?

你爺爺是地主,我爺爺土改過你爺爺,這會兒我要土改了你!

現在還有什麼地主,比地主凶的多著哩,你能問得了嗎——好你個土改王!

麻三說,你喊我土改王,我可到了天堂啦!

傅副鄉長說,你要到了天堂,我就是下了地獄……

他說著,眼睛光往外瞅,可沒有一個人敢來。你這是胡攪蠻纏……

你得說清楚——你不說清楚,我還要批鬥你!

趁傅副鄉長檫汗的工夫,麻三提起他的道具揚長而去。待麻三走遠後,才有人進來。傅副鄉長點著一支煙,恨恨地說,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媽媽的,現在智商低下的小醜都成了明星了!

旁邊的人勸他,你堂堂一個大鄉長,犯不著和一個半傻兒較勁兒。

不,這不是較勁兒,這裏麵有名堂。我看是誰指使他的——借著半傻兒反黨是一大發明。

說完,他自己卻愣了,半響才回過神來,吐出一句,媽媽的,都有病!

當天晚上,傅副鄉長帶著兩個人和兩個大包袱,還攜著一件酒,乘坐一輛老掉牙的吉普車直抵大卡爺的院外。聽得車放屁,大卡奶奶出來了。昏眼一看,嚇了一跳。找誰哩?

找老隊長……找土改王……

他倆還沒回來……

那,我們就在這兒等。

一輪圓月高掛東天,田野傅副鄉長一蜇膀子進了院兒,幾個人隨後將東西從車上搬下。大卡奶奶眼睜得老大,不知哪廟裏的和尚來燒香。

知道他倆回來得晚,我們幾個沒敢來那麼早。傅副鄉長說。我早該來,就是沒空兒,也不知整天價瞎忙得啥?今個兒抽空兒專門來拜訪老隊長……

他說著,大卡奶奶光鼓癟嘴兒,好象飯渣在舌頭上打滾兒。

借著昏暗的燈光,幾個人就將屁股放在小凳子上,就像到了自己家一般。小屋彌漫著濃濃的煙霧。

約過了半個小時,院子裏有動靜了。幾個人慌忙站起,魚貫而出。

吆,您可回來啦!

大卡爺身後是麻三。他將眼光放在傅副鄉長臉上掃了一掃,表情立刻躍入狀態。土改,土改——我土改了你!

我來,就是叫你土改的!傅副鄉長掏出香煙,急遞給大卡爺。老爺子,您老抽一支!

小兒,不抽你的腐敗煙!

啥的腐敗煙?這是我自個兒掏錢買的——你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