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影綽綽,冷涼的風輕輕拂過,帶著陌生而熟悉的氣息。
他薄唇抿成堅毅的弧度,一瞬不瞬地望著她,似是想開口說想什麼。良久之後,最終隻是頹然轉過身朝著湖邊走去,聲音清清淡淡,漫不經心:“這世上很多事,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
羅衍雇了船在湖邊靠到岸邊,朝他們招了招手,楚策緩步上了船,直直進了船艙裏去,她默然站在岸邊,羅衍便已經從船上下來:“還發什麼愣?上船吧!”
“不了,我找任叔他們去。”她淡聲拒絕,不想再與那個人相處。
“天賜帶他們去廟會了,上船吧!”羅衍笑聲說道,見她依舊不動,疑聲問道:“公主很怕皇上嗎?從一見到皇上,就一直找借口走開,而且……神色還不是一般的緊張。”
她纖眉微皺,冷然一笑:“我有一千人的命捏在他手裏,隻要他一個眼神就沒命,我能不緊張嗎?”說話間舉步上了船。
她怕什麼?
她現在是燕綺凰,再不是曾經那個將她視為整個世界的天真女子。
楚策,你自絕情,我自收心,從此再不相幹。
羅衍搖頭失笑,跟著上了船。船艙內陳設簡單雅致,獨有的沉香之氣淡淡縈繞,岸邊的喧嘩之聲漸去漸遠,水聲潺潺回蕩在耳際,船艙內一室沉寂。
旁邊的爐上水已經煮開,羅衍取出桌案上的茶葉茶盞,一看便是新手,煙落望著杯盞中那過多的茶葉微微皺了皺眉,淡聲道:“我來吧!”
羅衍笑著點了點頭,尷尬地笑了笑:“我是個粗人,不懂這些品茶煮茶,見笑了。”
煙落默然將三隻杯盞放好茶葉,起身拎過邊上的水壺倒水,淡聲言道:“楚帝要本主來鳳陽,本主也來了,還有何條件才肯放人?”
冷峻的帝王微微沉目,探手端過案幾上的茶盞:“漠北那塊貧瘠之地,朕還沒興趣動手。”
煙落聞言抿了抿唇,暗自思量著他的言下之意,如今緊挨西楚的,北燕,漠北,西域三十六國,如果他不是要對漠北下手,西域三十六國形勢複雜,以他的謀算定不會去打西域,那麼就是那裏了,銳眸一揚:“你要打北燕。”
不是疑問,麵是肯定。
“燕之謙已經表示臣服於西楚,朕怎麼打?”楚策垂眸打量著杯中浮沉不定的茶葉,目光深沉,心思難辯。
“既然北燕已經臣服,你還不放過?”她淡聲問道。
“表麵的臣服有何用,誰也不知道他會在什麼反咬朕一口,要永絕後患,就讓西楚的大旗插上燕京,讓北燕完完全全屬於西楚。”他聲音清淡,卻字字冷利如冰。
這就是西楚大帝,他是絕不許有人擋著路,無論是誰,都會這樣除去。
“楚帝的野心還真是不小。”她冷然一笑。
楚策將手中的茶盞擱下,抬眸望向對麵的秀氣女子,眸中如萬年不化的冰淵:“朕不下手,一樣還是有人會下手,燕之謙表麵臣服西楚,暗中卻在與東齊建交,不過又是第二個燕之析,他既不義,朕又何必給他喘息之機?”
“所以呢?”她冷然而笑,目光清銳:“與漠北建交,燕之謙定然坐不住,對付不了你,必然會出手對付本主,有了破壞西楚與漠北交好為借口,你便可揮兵踏平北燕。”
壓抑的氣息彌漫開來,楚策眼神深沉,緩緩說道:“朕沒有那個耐心等到北燕落入東齊之手,成大事者,總是要有所犧牲的。”
煙落低眉抿了口茶,語氣冰冷而尖銳:“要不了多久,漠北隻會成為第二個北燕,楚帝為了成就霸業,所有擋路的都會除去,對手,親人,軟弱,甚至……自己的良心!”袖中的手緊緊攥著,內心充斥的痛楚幾近要把她撕碎。
洛煙何曾有半分對不起他,洛家又何曾有半分負於他,曾經無論麵對什麼樣的風雨,她都會站在他的背後支持,到頭來他卻轉身狠狠給了她致命的一刀……
楚策薄唇緊抿,良久之後,淡淡說道:“別說朕瞧不上漠北,即便想動手,大夏恐怕也不會答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嘲弄道“皇叔對公主可是緊張得很,隻要大夏在一日,朕便不會取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