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張汶正在階梯教室給MBA班上計算機理論課,忽聽下麵傳來陣陣呼嚕聲--

許海冰正在坐位上歪頭酣睡,旁邊的學員們竊笑。

張汶不理會,想繼續講,呼嚕聲卻高起來,學員的笑聲也響起來。

張汶隻好走下講台,來到許海冰跟前,用指關節敲著桌子。許海冰驚醒,眨著眼看著張汶。

張汶慍怒地聲明:"這是教室,不是寢室,就像我無權到你寢室睡覺一樣,你也無權在我上課的教室睡覺。"

許海冰狡辯:"我,我睡了嗎?我隻是在邊聽你講課邊低頭沉思而已。"

學員們哄堂大笑。

西郊派出所是隨著連江城區大規模西擴應運而生的,隻是生的太快,還沒來得及蓋辦公地點,隻好將不幸落入"大學城"虎口的正待拆除的一個農家小院暫時保住,權且對付一陣子辦公。大餘和小尤現在正值夜班用的房間以前就是原住戶娶兒媳婦的喜房,磨盤大的紅雙喜字因糨子黏的太牢還沒揭掉。

大餘倚在破人造革沙發上快速地調換著電視頻道,最後氣得幹脆把電視機關了:"哼,不是大辮子,就是黑狗隊。"

"誰又惹你了?"正在麵壁練啞鈴的小尤不解地問。

大餘忿忿然:"這搗鬼電視!整天不是清宮戲,就是警匪片,胡編亂造,真倒胃口。"

"好啊,做警察的不喜歡看反映警察生活的電視劇就夠怪的了,竟然還自己罵自己黑狗?你也太不自愛了吧?"小尤放下啞鈴,又在杠鈴前蹲下。

大餘起身將杠鈴幫小尤放在肩上:"我就是太自愛了才這麼說的。從小看電影,那上麵穿黑製服的就沒好人,一看就犯惡。長大到部隊穿綠軍裝,轉業到公安穿綠警服,對綠色飽含了一種樸素的無產階級感情。你別笑,小心閃了腰。可現在什麼都跟人家屁股後麵學,連衣服顏色也染跟人家一樣的,這樣下去,我們還能在哪兒找到中國特色?在好麗絲酒吧?在埃及豔後夜總會?在麥當娜泡腳屋?還是在肯德基餐館?"他過去又幫小尤把杠鈴卸下來。

小尤喘了口氣,邊取毛巾擦身子,邊慢聲細語地反駁:"怎麼找不到啊?昨天我不還請你吃了'二娘水餃'和'褲帶扯麵'了嗎?再說了,那泡腳水也是中藥熬的啊。"他重新打開電視,見裏麵正放著激烈的警匪對峙槍戰場麵:"這不挺帶勁的嗎?你看人家尤勇,不愧是咱老尤家的後代,演得多好,比真警察我小尤還像真警察。"

大餘仍是牢騷滿腹:"這些玩影視的惟恐天下不亂,弄些稀裏古怪、虛張聲勢的案子編編、導導、演演,騙點錢也就算了。可我們倒好,年終考核考你辦案數、破案率,你這片出事越多拿獎金就越多,我平安無事反倒要扣錢。今兒重點抓'兩逃',明兒集中打'兩搶',我防控的好,這兒就沒人敢在我管的地盤上搶,咋辦?我又不能親自騎摩托上街拽人家大姐脖子上的項鏈去?!"

小尤陰陽怪氣地逗他:"你的心情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年頭局裏調整中層幹部,沒讓你崴正,確實是說不過去的。"

"滾你的。我崴不崴正都拿正營級工資,也是正科級待遇。你小子才該活動活動,不能老在基層鍛煉,跟你一屆警校畢業的,除了黃莊的小順子,還在派出所耗著的可沒剩幾個了。"大餘嚴厲的語調裏帶著關切。

"唉,別提了。我今個上午替你去局裏彙報準備給沈大興之死銷案的情況,就想順便去政治部問這事。偏巧遇趙法醫了,非拽著我跟我表理,把時間給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