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來,我都有去舊書市淘書的習慣。
其實去的越多,書底越厚,就越挑剔,越理性,最後很少出手,僅成為一種心理寄托和過程享受。
直到有這麼一次,偶然碰到了那個“寶物”。
“看看這個,好東西啊,”已經半熟的書販衝著角落裏一大捆落滿灰塵的白紙噥嘴說。
這捆灰黃色的白紙其實是上下兩捆摞著,足有半米高。解開係成十字的白纖繩,拿起上麵一本掀開首頁,發現外麵的白紙是裁剪過的掛曆紙背麵,裏麵是北京某大學信箋紙裝訂起來的鋼筆字手稿。每本約一公分厚,每捆十多本。
奇怪的是每本扉頁的標題前都標有“電影小說——”的字樣,而其後的標題或影名幾乎沒聽說過。藍色鋼筆字秀麗工整,偶有塗改。
“廢品站收的吧?過時的筆記,沒什麼用場。”
“肯定是哪個名人的,好東西啊,將來值大錢……”
“嘁,連個人名落款都沒有,這種廢稿子哪個編輯部都成堆兒。”
“便宜給你!要不是老占著個地兒,我還想存幾年呢。”
“幾塊啊?”我起身裝出漫不經心抬腳要走的架勢。
“幾塊?賣廢品也不止啊!老主顧啊,我就為開個張——這兩大捆兒就收你一百。”
“嘁!沒開張就宰我?最多五十!”我收回五個手指,轉身就走。
“哎呀七十、七十,都讓讓……”
自從我把兩捆手稿提回家,就開始了一個多月的“廢寢忘食”——這些既像小說又像電影臨摹複述的手稿,在我生活和意識中形成了一個個驚險刺激的黑洞,把我裹挾其中,不能自拔。
終於看完,我開始靜心尋思。
無疑從風格來看這是同一個作者,一個奉行極簡主義的作者。但這個沒有署名的作者究竟是誰?
我把“電影小說”後麵的標題或影名“百度”了一下,幾乎沒有重名的信息,個別重名的也是南轅北轍。也就是說,這些不知作者和創作時間的小說或電影都沒有發布過——那他(她)費勁寫這麼些幹嘛?
單純為了練筆?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能發表?或者……
惟一能確定的,就是我又去找賣主落實的信息——確實是廢品站流出的貨,至於那個廢品站,誰倒出來的已無從知曉,他隻記得是一個外麵擺地攤的人扔他這兒半年多了,再也沒來過。
以後我再也沒有淘到這種書稿。
百思不解的謎團壓在心裏很久,終於有一次看到電影《無人區》曆經數年解禁上映的新聞啟發了我:作者很可能是個兼職審片的大學教授,看到很多沒有通過的好電影覺得可惜,而像記日記那樣保存下來;或者嚐試創新一種電影小說新形式,因為不滿意或其他原因沒有發表……
這無疑是我目前較合理的推敲。但還有一個疑問,這位老教授是否健在?不是我烏鴉嘴,因為這麼值得珍藏的作品進了廢品站,想來想去總覺得隻有主人發生意外後,行外的旁人或後人才有可能將其當作廢品處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