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答道:"趙叔,我給媽買藥去。""你媽咋啦?"
"她病倒好長時間啦。趙叔,你能去看看她嗎?她常念叨你呢。"
"好,秋豔,你去買藥,我這就到你家去。"
他拐進一條小胡同,向胡同深處秋豔家走去。秋豔的母親孫素蘭是絹紡廠的女工,非常熱愛文學,過去經常拿著習作去向他求教。他也挑出幾篇推薦給省上的某小報,還發表了一篇,此後孫素蘭更加勤奮創作,懶惰了家務,冷淡了丈夫,最後夫妻雙方鬧翻。外界有人謠傳說孫素蘭是他的情人。他聽後心中不但不惱,反而有點兒得意,因為孫素蘭是個瀟灑娟秀的頗有氣質的十分誘人的女人啊。
不過,小城畢竟是個屁股大的又保守的地方,一丁點兒韻事便會鬧得滿城風雨,讓人舉步難行。為此,他漸漸與孫素蘭減少了來往。今日聽說孫素蘭病倒在床,還念叨起他,不禁感到內疚,立即趕來看她。
門好像虛掩著。他輕輕敲了兩下,屋裏"叭"電燈亮了,傳來孫素蘭的聲音:"誰呀,請進。"
他走進去,隻見孫素蘭側臥在床,往日白皙紅潤的臉色現在憔悴蠟黃,人瘦削了許多,不過那優雅高傲的氣質倒絲毫沒有減弱。見是他孫素蘭一怔,嘴角旋即露出一絲譏笑,說:"是趙館長,趙作家,趙名人啊,沒想到貴足今天還有空兒踏進寒舍,來看望一個又病又弱又癡的小女人,哼。"
"素蘭,你不要說了。"他走過去在床邊坐下,一時衝動地抓住孫素蘭的雙手。手雖冰涼,卻顫抖厲害。
"人家多想你呐。"孫素蘭終於忍不住,一頭撲在他的懷裏。他撫摸著她的雙肩:"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他抑製著自己的衝動,以免在情感的漩渦中越陷越深。
一陣抽泣過後,孫素蘭好受了許多,抬起頭來說:"你是我文學上的老師,更是我精神上的親人、知音、也不知怎麼的,越有病越想見你。"
"素蘭,我理解。不過由於環境限製,我也不好常來你家。"停一下,他掏出身上僅帶的三十元錢,說:"你有病沒上班,這點兒錢留下用吧。"
"不、不。"孫素蘭搖搖頭。
"媽,我回來啦。"這時,門口響起了小秋豔的聲音。他連忙將錢塞在了她的枕頭下邊。
走出孫素蘭的門,夜幕早己降臨,一彎新月冷冷地掛在小巷的上空,四周靜悄悄,心中好孤寂,他感到自己活得一點兒也不舒坦,更談不上自由和瀟灑了。
回到家裏,田鵑早已備好了涼茶,燒好了溫水。對妻子的殷勤,他又覺得有點兒慚愧。不過,一杯茶下肚,一個澡洗過,頭腦頓時清醒了許多。他臥在躺椅上,擰亮台燈,拿過今天新來的報刊瀏覽起來。
看著看著,猛然,省報上介紹的兩位文化界的名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位是他大學時的同學黃生,這家夥現在已晉升為教授,出版了幾本專著,成為貢獻顯赫的社會科學專家。另一位是中年作家杜宏,他長期堅持在基層深入生活體察時代的脈搏,了解人民的情緒,寫出了一部部受讀者歡迎的好小說,連續在全國獲獎。
這兩則消息,在他今日產生的憂鬱不快的情緒上,又撤了一層酵母粉,焦慮便更加膨脹了。是啊,報上介紹的兩位聞名中外的文人,自己再熟悉不過了。黃生與他同住一個宿舍的上下鋪,在班上他倆是齊名的高材生,並且自己的功課比他還稍微好一些,可人家現在著書數部,自己望尖莫及。杜宏是與自己同時發表處女作的青年作者,當年自己的小說還排在他的前邊呢,人家現在連續獲獎,自己呢......
他的眼中湧上一層霧狀的東西。麵前又出現那張美麗的柔網。這網是自己刻意編織的,結果又把自己罩在裏邊跳不出去,以前也根本就沒有想到要跳出去。這是自己的悲劇。
"喂,睡吧,又在冒什麼傻氣兒。"田鵑已經洗浴完畢,躺在床上喊他了。
"唔,人生還早呢,抓緊時間來得及。"他自顧自的說了一句。田娟在床上坐起來,生氣地嚷道:"候了,還早,又想偷懶嗎?幾天沒來了,也不照顧人家的需要,找你個老夫子真倒黴。"他這才清醒過來,心想也是的,自己好像已經幾天都沒與妻子進行床弟之歡了,難怪她發脾氣。自己年紀並不大,怎麼思想遲鈍起來,精神不很好,連性欲也減退了。他為自己的發現感到吃驚。
田鵑歎口氣兒,又一頭倒在床上。
他瞧了瞧朦嚨的燈光中妻子那赤裸的、豐滿圓潤的肉體,感到神經亢奮起來。
他丟開報紙,拉滅台燈,爬上床去。妻子雖然氣惱,但仍以積極的態度迎接了他。
可是,他動了沒幾下,就氣虛泄精了。翻過身來,累得不行,也不顧妻子嘟囔不滿足,自己就酣然睡去。
一覺醒來,睜開睡眼,但見屋裏有燈光。
再一看,原來妻子還沒睡,正在台燈下瞧著什麼。
他悄悄下床,悄悄走過去,打算嚇她一下,但來到她的身後,瞧見她正在燈下端詳著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英俊威武,他好像曾見過。刹那間,他記起來,這人是妻子的前夫。
深更半夜不入眠,在燈下打量男人的照片,可見她對前夫還懷著感情。田娟有幾次曾在晚上借口出去,是不是去與這男人幽會呢?突然,他感到自己是個傻瓜,被田鵑的殷勤迷惑了。
他覺得天在旋轉,腳下的地基也在顛動,"撲嗵"一聲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