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透,沙漠之上不再有生機盎然的景致。月彎下,笙歌已停,仿佛整個世界都是靜止的。
一個站在岩石上的男人,一身黑色裝束,大口地啜著烈酒;背著月光往下俯視,身後似有一雙黑色羽翼正在拍動,散發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
時不時,他抬起右手凝神,上麵包紮的傷口一目了然。
隨侍的下人恭立在他身後:
“首領,由於溪水中的毒素來自周圍生長的花花草草,所以毒性不是很大。大夥都沒大礙,休息一日,便可以繼續啟程。”
“帶孩子的女人呢?”他看向那個女人被帶進的帳子,卻不見任何動靜。
“荷夫人死了。”隨侍小心說道。
“她在最後產下一名女嬰。”
落雲山皺眉,遙向天空歎了口氣。
“做好適當的處理。”草草帶過,臉色明白表示了不想多談。
“是!”
落雲山遲疑了一下,聲音中閃著不確定。
“她呢?”
“聽嬤嬤說,已經睡下。”突然轉移的話題讓隨侍有些意外,但仍然恭敬回答,隻是擔心地望著首領猶豫的神色。
“或者,讓屬下去叫醒她──”自然,這裏的女人都以服侍男人為天職,男人沒睡,豈有自己睡的道理?
“不必了。”他揮手。
“那您今夜——”
“……”落雲山凜眉緊皺,向來無畏的外表,卻抑製不了狼狽襲擊而上。近在咫尺的女色,本應焚燒他的欲\念。但心中卻傳來的微微刺痛,讓他直覺地排拒這念頭……
他並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那女人使他狂怒,卻又無法狠下心腸對她!
著了什麼魔讓他有這種可笑的仁慈?
他是一個草菅人命、壞到極限的土匪,畢竟有太多人知道他,動不動就砍人項上頭顱,是已壞到極限的嗜血!
就算別人把他看是個十足十的魔鬼!把他看成生吞人肉的野獸,他也不會太震驚。
可是她不會知道,真正的“壞”並沒有加諸在她身上!
他可以將她壓在眾人麵前占有她,然後讓所有的手下輪番淩辱她。
他可以親手剝光她的衣物綁在樹上隨時供人取樂。
吃人肉、喝人血的野蠻人向來都這麼做的,不是嗎?
但是他沒有!他獨獨沒有對她這麼做!
他的善待,她卻視若敝屣!今天換是任何一個女人都會比她知好歹、懂得感恩!
可惡!這個該死的女人!
他緊閉上眼,拳頭狠狠往樹幹上一擊!
“啪!”樹幹被穿透一個窟窿,部分碎悄整進他的拳頭裏。這一拳打的,他就是要讓自己痛!懲罰自己變質的心性!他是從來不心軟的!
落雲山低首瞧著上衣襟口,原本係著黑紅相間的綴飾的地方,如今已經空無一物。那條帶子,是他帶著自己的族人攻陷這片山地時,每人一針,用百家絲線編織成。
代表他們共同創造的王國,而他是他們的王。其意義深遠到不該輕易離身,更別說轉贈他人。如果執意要做,代表他肯為那人付出生命。
百家帶全世界隻有一條,也就是說他一生隻有能贈予一次,而交出的生命再也不能收回。
在他二十五年來的歲月中,女人對他而言,並沒有占著重要的地位,甚至是無足輕重的。當年一個跟他身邊三年的女人,伸手向他求取都未曾得他應允,而如今──
他卻在毫不遲疑,硬是綁在她的手臂上。
啪!拳頭再次重重擊向樹幹,終於將樹幹腰折。
她鋼鐵般的心誌……他能有機會占領嗎?
他能嗎?
對著那方已經暗下的帳子,他深深地看著,眼中有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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