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的草原,夜裏已現涼意,一弧弦月隱在厚重的濃霧中若隱若現,偶爾有幾道清冷的光透下來,投在穹廬上扯出斑駁的影子。子時的夜靜得可怕,幾隻烏鴉不時傳出嘶啞的叫聲在夜空裏回蕩,像野鬼的哀嚎,讓人聽起來毛骨悚然。
一隻烏鴉從遠處的枯枝上劃過營地,撲騰著翅膀降落在一處木架上。它左右擺頭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圍,黑色的瞳孔中映出一道人影。這道人影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穿行在穹廬間。
突然,這人好像發現了什麼,停下腳步向這邊看過來。他緩緩走出陰影,空地上的火把被風吹得光影搖曳,忽明忽暗的映照著這人高大的身軀和襤褸的衣衫。他腳下的步伐不再輕盈,一步比一步越發的沉重。蹣跚走了幾步後,他猛然跪倒在地。
“呀——呀——”棲在木架上的烏鴉被驚起,粗劣的嘶啞聲再次折磨著人的耳朵。
“唔唔……啊……啊……”跪倒在地的人聲音哽咽,隨後痛苦張開的嘴巴中再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爬到了木架前,顫抖的雙手伸向木架上。木架上吊著的一具屍體正在夜風中左右擺蕩,這是一個年輕的女人,除了滿身的血痕,身上哪怕連一絲遮羞的碎布條都沒有。
這個高大的男子將屍首放下,脫下自己破爛的衣衫覆在女人身上。粗糙的雙手輕輕撫摸著女人的臉龐。指尖從她長長的睫毛上掃過,滑過細而高挑的鼻尖,停留在形如兩片柳葉般的嘴唇上。這已無血色的嘴唇,在今天早晨時還在輕聲呼喚他男人的名字:“圖爾坎。”
“圖爾坎,圖爾坎,該起來了,你再不起來,百長又要抽你鞭子了。”圖爾坎睜開眼睛,看見自己的女人正含情脈脈的看著他,這目光比早晨和煦的陽光更讓人覺得溫暖。
他伸出手輕輕摩挲著她的臉,又捏了捏她的下巴,不以為然的說:“去他的鞭子!我還沒親夠你呢。”接著手又不老實的從她的下巴滑向胸前。
“我才不要給你親呢!”女人笑靨如花的嗔他,胡亂披著衣服就逃出了幹草棚。
“圖爾坎,快給我爬起來!現在還不去放羊,我看你是……”百長的兒子一邊嘴上罵著,一邊走向幹草棚,差點和圖爾坎的女人撞了個滿懷。他怔了一下,過了一會才把沒說完的話吐出來:“皮癢了……”
百長的兒子叫蒲奴,今天單於要帶著大隊人馬外出狩獵,百長一大早就趕往單於大營了,監督奴隸幹活的事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圖爾坎的女人趕忙扯緊敞開的衣襟,急匆匆的低頭轉身跑開。蒲奴呆呆的看著她離開,腦海裏還縈繞著那對乳白色的漣漪。
圖爾坎從幹草棚中走了出來,一雙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蒲奴。
蒲奴晃過神來,轉向圖爾坎罵道:“你瞪著一對狗眼看什麼?!還不快去幹活!”
圖爾坎不再理會蒲奴的咆哮,斜著眼走過他的身邊。
蒲奴似乎想到了什麼,補充了一句:“慢著!神山上的牧草還很多,你今天把羊都趕去那兒,天黑前不許回來!”
圖爾坎沒有停下腳步,徑直走向羊圈。
夏末的太陽曬得人昏昏沉沉的,圖爾坎銜著草百無聊賴的坐在草地上看著羊群。神山是夏季牧場,到這個時節已經沒有多少草可供羊群啃食,隻有山腳下還零零星星的有幾處草地。
圖爾坎心裏納悶著,這根本沒多少草,為什麼還有等到天黑才能回去,他隻想快點回到他的女人——依娜的身邊。依娜是他族中最美麗的女人,每個男人隻要看到她一眼都會為她癡狂。圖爾坎擊敗了所有的勁敵,成為族中最強壯的勇士才能娶到她。新婚的第一個夜晚,他興奮得無法抑製,抱著她足足繞著整個庫亞部的大營跑了十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