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師臉色重新歸於平靜,麵向大軍的方向張開了雙臂。
此時他如同一位仁慈的濟世老者,又猶如拯救眾生於苦難中的神佛。
大法師嘴唇微動,發出幾道怪異的音節,像是誦經又像是在念咒。
一道更加明亮雷霆撕破了蒼穹,瞬間昏暗的天地間一片光明。
空中落下的暴雨來的愈發猛烈,積水彙集在地麵聚成了無數條小溪。
堅硬又濕潤的泥土上鑽出幾株嫩綠的野草,生機勃勃。
這是大法師身前三丈的景色,跟迎麵殺來的冥界大軍格格不入。
仿佛是另一片天地。
仿佛是另一道世界。
雖千萬人,俱往矣。
...
這是大法師的世界。
大法師身前三丈空中結出一麵透明的圍牆,又如同一道分割界限的樊籠。
大軍最前方的一位冥將執刀率先接近了大法師,已經可以清晰的看見他骷髏的頭上兩個空洞而漆黑的眼眶。
那位冥將抬起了刀,一刀砍下。
生鏽的長刀觸碰在了那麵透明的圍牆上方,沒有發出任何碰撞的聲響,卻如同初春的積雪遇到的烈陽一般迅速融化。
刀身消失不見,隻剩下刀柄。
這一切來的太過突然和不可思議,讓人不免得懷疑骷髏冥將手中本來就隻握著刀柄。
冥將胯下的戰馬繼續往前衝,戰馬的頭顱消失不見,如同被一張無形的大口給吞噬。
戰馬還在往前衝,然後它斷了躍動的兩隻前蹄,一時間因為失去平衡而馬身往前跌倒,使馬背上的那位冥將也往前撲去。
那位冥將撲到了這麵透明牆上也消失不見,如同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頭頂上的雷聲更加轟鳴,暴雨落的越來越大,衝向大法師的戰馬和冥將越來越多。
大法師身前的那株嫩綠的新生野草在風雨中搖擺,仿佛因為這幅場景而嚇得瑟瑟發抖。
冥界的大軍前仆後起衝了過來,然後身影詭異地消失不見。
就像是大法師身前有一扇無形的大門,他們跨過了這道門去了另一麵世界。
通往永恒死亡的大門,真正的灰飛煙滅。
大軍雖多卻無將軍指揮,更多的是因為他們仿佛毫無神智一般,這讓他們看上去如同無任何畏懼的死士,雖說勇猛無比卻讓人覺得太過慘烈了一些。
而大法師始終保持著張開雙臂的動作,神情冷漠無任何波動。
在被藍色幽光照亮的密林間,所有人隻鎮國將軍張逸邁出了一步,然後他和大法師都站在原地如同癡呆如同著魔。
七百羽林軍盤坐在陣法之外,神色凜然。
統領書生和左修感受著體內不停湧起的強大力量,身形一閃不再猶豫向著另外兩位天秦欲孽殺去。
林中刀光劍影,拳腳相交,無數神識凝聚成的妖獸或者神將憑空生出,一時間畫麵極其絢麗。
張逸用出滅神三踏將大法師強行拖入了他的精神世界中戰鬥,說來漫長可事實上外界隻過去了一瞬間。
無數的冥將陣亡,張逸臉色蒼白無比,然後又抬腳邁下了第二步。
一直靠著岩石喘息的王侯抬手仔細打量場間,發現竟然此時無一人注意到自己,這讓他他內心無比掙紮和猶豫。
王侯沉默了數個呼吸,身體裏內的傷更加嚴重但是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疼痛,猶如這個身子已經不屬於自己一般。
丹藥的麻痹效果愈發強烈,王侯卻是下定了決心。
王侯抬手用尖利的手抓刺進了雙腿腳心,立刻湧出了漆黑如墨的鮮血,空氣中散處的味道如同腐臭。
王侯看著這一幕心中更加感到寒冷無比,他清楚若是自己坐以待斃,那麼這場戰鬥無論是哪方取得了勝利他都隻有身死的下場。
他被大法師當成了魚餌,但是魚餌卻不甘心如此死去。
腳心許久後才傳來隱約的疼痛感,他嚐試了一下發現能少許用上一些力氣。
王侯佝僂著身子站了起來,或者說是爬了起來,如同一隻野狗一般在地上緩慢的爬行。
這如同絕望之中出現的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讓他感到極其的興奮和激動,旋即雙眼露出凶狠的目光但是不敢再望向場中那個黑袍的身影一眼。
縱使大法師已經拋棄了他,縱使他內心生出了無窮的怨念,但他還是不敢表露出絲毫,哪怕此時大法師緊閉雙眼正身處於與張逸的交戰之中。
王侯不再猶豫,也不敢再耽誤一息時間,拖動著四肢逃向更加黑暗的森林之中,沿途雙腳流出了無數的發黑膿血,如同點點墨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