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也沒有眼睛,因為對它來說已經沒有任何需要觀望的存在。
它沒有腳,不曾遊動,仿佛是被寒冬的大雪凍僵。
王雪峰能感覺到這條蛇是真實存在,卻又像不屬於這個世界。
因為它的體內,自成一座世界。
“什麼時候能動?”王雪峰突然開口,問道。
秦書恒露在長衫外的肌膚也發出綠色的光芒,浮現出一根根的線條,組成了一副龐大而神秘的圖案。
他閉著眼睛,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
秦書恒沒有隱瞞,開口說道:“我若是入主宰,它便能動。”
王雪峰頷首,看著將他圍起來的這條蛇,說道:“威能很強,應主宰之下無敵。”
說完後他便抬起了手。
王雪峰的手掌很大,五指也細長,極其適合用來彈琴。
他的身前沒有琴。
可他依舊還是撥動了一下,仿佛指尖有一根透明的琴弦。
...
沒有悅耳的琴音響起,隻有一道漣漪,以王雪峰為中心,迅速朝著擴散。
他往前踏出一步。
地麵上那些盛滿了積水的坑窪,迅速結成了冰,若是拿在手中還能透過天上灑下來的銀輝,應該十分動人。
但是再美麗的事物也會看厭。
王雪峰再踏一步,腳下的薄冰被踩碎。
同時,空氣中還有一道更加細微的聲音響起。
一片綠色的鱗片從蛇身上剝落了下來,立即變得暗淡,還未落地便化成了無數顆光點。
光點緩緩上浮,像是螢火一般,重新沒入了蛇身中。
一片嶄新的鱗片生長出來,看不出任何受傷的痕跡。
秦書恒後退一步,臉上的顏色有些蒼白,在月光的照射下更甚。
但他依舊還是那個固執的酸秀才。
“謝過。”
雙方的交手沒有驚天的聲勢,並且隻持續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便結束了戰鬥。
那條張口銜尾的怪異綠色已經不見了蹤影。
王雪峰說道:“不必客氣,你沒有將我的蹤跡暴露,我才沒有毀掉你這條蛇,不殺你隻是為了還情。”
秦書恒沉默,因為事隔十餘年,他仍然敗的徹底。
主宰之下無敵,終究隻是主宰之下無敵。
王雪峰接著說道:“你我是敵人,下一次若是再遇見,我會殺你。”
秦書恒看著腳下坑窪中化成冰屑的泥濘積水,說道:“這是自然。”
既然已經戰敗,那便沒有攔路的資格。王雪峰沒有再說話,朝著秦書恒身後的道明山方向走去。
他來的時候閑情逸致,去的時候也表現的輕鬆隨意。
秦書恒偏過頭,問道:“你什麼時候跨過的那一道門檻?”
“八年前。”王雪峰抬頭看著遠處山峰頂上的那間寺廟,說道:“或許是九年前?記不清了。”
“門後風景如何?”秦書恒接著問道。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王雪峰已經消失在了原地,不知距離多遠。
秦書恒的目光還是落在那堆冰屑上,不知在思量何事,但他的眼睛越來越明亮,像是即將要照亮城門外的這片黑暗一般。
但這幅場景無人能看到,除了他重新別在腰上的那塊玉佩,內部也隱約流轉著微弱的光。
出了長安東城的城門,再一直朝前走數十裏的地,便到了道明山的山腳下。
十裏的距離很近,這次沒有人攔著王雪峰,而他又趕時間,於是他下一刻便站在了那條石階下。
從這條石階往上看,不用走多遠就能走到盡頭,然後便能推開寺院的門,殺死那個所有的天秦族人都想殺死的和尚。
可這樣的距離和高聳的道明山不符,很顯然是布了什麼陣法,能讓走在上麵的那些上山拜佛的信徒少承受一些磨難。
佛家大慈,大德,不願見到眾生受苦。
可王雪峰知道,那些山上的禿驢也不懼殺人。而他不僅不信佛,今晚還要去殺天下信徒心中的佛,那麼這條路上的陣法,便會來殺他。
路不好走,終究還是要走。
可這次,還是有人攔在了他的麵前。
柯小樹坐在最下麵的那塊台階上,伸手不斷撫摸著那些被行人踩出,被風雨拍打出的痕跡,直到王雪峰出現在他麵前,才停了下來。
他站起身,拍掉官服上麵沾著的泥漬,說道:“我不知道今夜為什麼羽林軍沒有來人。”
柯小樹看著王雪峰,說道:“但是我已經在這等你很久了。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