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平陽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枕躺在南商雨的腿上。
南商雨臉色憔悴,有如蒙了一層灰塵,腦袋斜頂著獸形石睡著了,右手裏還捏了一根銀針、一團布。
地上散落了四個礦泉水空瓶子,瓶子周圍還滲染有淡淡的血漬。
不用問,在自己受傷暈厥的時候,南商雨一直在無微不至的照顧著自己,甚至還動用了她體內微弱的靈氣為自己取穴療傷。
嶽平陽心頭一陣感動,想挪挪身子,讓她輕鬆一下。她盡管有些許靈氣修為,卻遠沒有到筋脈皆通的地步,長久保持一個姿勢,腿部血氣運行不暢,肯定很是痛苦。
然而,他一動之下,不由大吃一驚--自己偏癱了,半個身子不能動彈,尤以左腿為甚,連知覺都沒了。
嶽平陽之前一直在盯著南商雨,怕自己的動作把她驚醒,所以並未細察自己身體狀況,感覺異樣之後,才扭過頭來,這一看不由大皺眉頭。
左腿之上竟然長出了幾棵花草。嶽平陽原本以為這是錯覺,事先很可能是南商雨發現了這東西能解毒,拔下來放到腿上治療身中燙灼感的。但他仔細觀察,發現這些東西在腿上生出了紅色根須,而那些根須又似乎穿過衣服紮進了肉中。因為左腿失去了知覺,所以沒有切身感受。
到底暈厥了多長時間,竟然連身上都長了草?木洞雖然草木茂盛,但空氣濕度並不大,遠沒有到引草上身的誇張程度。
嶽平陽以意使氣,試圖衝開左腿的麻痹感,但很奇怪,左腿如木石一般,根本沒有一絲半毫的知覺。
他沉吟片刻,以右手食指中指凝氣,揮打到草上。以這樣的力度,就算隔空點到石頭上,也能戳出痕跡,但蘭花狀的草葉隻是微擺一下。
嶽平陽又揮指打向了眼前的地麵,立刻有碎石粒濺起。他不由暗自苦笑,這花不但長到了自己身上,而且還堅韌異常,透著邪興氣!
嶽平陽連續動作驚醒了南商雨,她打了一個機靈,興奮地握住了拳頭擂到了嶽平陽身上:“你醒了?”
這一嗓子極其高亢,喊得嶽平陽心頭一熱,他找到了那種生死相依的堅定感,心頭籠罩的陰鬱之氣消散大半,笑著點了點頭,伸手將她的墨鏡扶正。
南商雨想要站起來,卻腿腳酸麻發軟,扶著石頭,咬牙堅持。
嶽平陽伸手掌按住她膝下的足三裏穴道,輕微催動靈氣,從手頭處緩緩注入,為她補充元氣。
足三裏為養生第一大穴,屬於胃經,胃為水穀之腑,與脾髒相表裏,容納性強,又屬陽,對自己陽性之氣不會排斥,即使靈氣控製不好,也不會出現大的偏差。
果然,南商雨很愜意地機靈一下,迅速吸收了這股靈氣能量,麵色轉為紅潤,精神也旺盛起來。
嶽平陽卻感到不妙,那種灼燙感又開始出現,丹田之中氣機回流旋轉,鼓蕩著湧向下體,右腿像是伸到了碳火裏,毫無知覺的左腿又像裝上了馬達,不由自主地抖甩著。
“不要運氣,保持冷靜!”南商雨躍過一步,一手按腿,一手點穴。
左腿仍然毫無知覺,但長在嶽平陽腿上的那棵蘭草,卻感應靈敏,本來柔順的葉條突然變得挺拔起來,猛地刺向南商雨。虧她躲得及時,及時抽手。饒是如此,手臂還是被劃破,鮮血滴瀝下來。
沾了血的草葉子,瞬間由綠變紅,慢慢柔順下來,緊緊地貼到褲腿上。
南商雨緊忙甩手,將傷口上的血盡數甩到蘭草上,那些葉子紛紛變紅,慢慢倒伏下去,左腿這才停止了痙攣似的甩動。
嶽平陽此刻還在與右腿的痛苦作較量,他不敢動用靈氣,隻以毅力相抗衡,汗出如雨,氣喘如牛,手好似利爪據地,牙關緊咬著,任憑身體抖成一團。
南商雨過來,把手伸給他。
他搖搖頭,生怕催動靈氣用力過猛,將她的手骨捏碎。
南商雨苦笑一下,再度抱緊了他。
一股清涼之氣傳來,陡然間流遍全身,嶽平陽感覺腿部的灼痛感減去了大半。
那一刻,嶽平陽的眼淚滾滾而下,他這才切實體會到,最大的幸福,就是沒有痛苦!
南商雨輕輕地揉搓著他的後背,像是在安撫一個受傷的孩子,“對不起,我沒有別的辦法了,隻能這樣減輕你的痛苦!”
嶽平陽這才明白,為什麼自己醒來時會躺她的身上。昏厥之時,肯定也有灼痛襲身,她抱著自己就是為了驅趕痛苦!
“我暈了多長時間?”
“大約有二十多天吧!”
“二十多天!”嶽平陽一愣,長長噓口氣,伸手摸煙。他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索性沉默。
一口煙下去,嶽平陽感覺很爽,飄然欲仙,一個瞬間,他仿佛進入定中,萬千思緒凝於一點,眼前一片虛寂明朗。
他若有所悟,又不知悟了什麼,隻是覺得心裏禦了好大一個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