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藏不住秘密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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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這兩兄弟究竟誰殺了誰,反正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們一個人是被毒死的,而另一個是自己自盡的——前者雖然沒人發現,但後者都驚動到了警察,是肯定做不得假的。
不同的死亡方式,會形成不同類型的縛靈。
尹璐在夢中所見到的,以及俯身在姚笑盈身上的縛靈,絕不會是那個殺死自己兄弟的自盡者。
當一個身懷戾氣的殺人者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後,他會變成“幽煞”——一種遠比地鬼更為強大,靈體密度也更大的縛靈,他們會被困在自盡之處,愧疚之心讓他們隻能在固定的空間裏遊蕩,直到他們陽壽的終結。
恐怕之前圍繞著整棟大樓陰氣的源頭,就是這個“幽煞”了,言先生這樣思忖著。
尹璐和姚笑盈所遇到的縛靈,自然不會是這個無法邁出自己方寸之地的“幽煞”,也就隻能是那個被毒死的倒黴蛋了。
而言先生之所以敢肯定那個俯身者就是尹璐的那個“孫澤彬”,是因為他的處事方式。
他俯身在姚笑盈的身上,最後甚至棄卒保車地讓她在自己胸口開了一個洞,他所做所為的一切,隻是為了留下尹璐。
其實如果他隻是想傷害或是殺死尹璐,大可以直接俯身在她的身上,根本沒有必要兜如此大的一個圈子。
不管他是出於什麼原因,他這樣做隻能夠證明,他對於尹璐的愛戀又或是憎恨,要遠比對姚笑盈來得強烈得多。
所以,這個縛靈一定是和尹璐有著七年糾葛的寡言少年,而不是之後才冒出來的樂天派。
於是,言先生才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後來者動手除掉了原來的“孫澤彬”,之後卻又後悔懊喪,最終選擇了自殺。
尹璐沉默了,對於言先生如此瘋狂的推斷,尹璐也隻好沉默。
她沒有問“為什麼在殺了阿彬之後,那個男人會覺得後悔”,因為她也看到了盥洗室大鏡子上的那十一個字。
“我終於找到了我的另一伴。”
他是他生命中缺失的那另一半,也是他生命中唯一可以依靠的另一伴。
可是,他卻因為一些連自己都覺得荒誕的理由,親手將另一個自己給扼殺了。
那鏡子上的血字,就已經寫出了男人胸中的痛。
在燒開了那一鍋水之後,言先生便又和尹璐來到了盥洗室,看著鏡子上的血字,言先生忽然沒來由地問了一句:“你還想見見那個孫澤彬麼?”
還沒等尹璐回答,言先生便用一旁的毛巾裹在手麵上,然後舉起拳頭,罩著“另一伴”的“伴”字的單人旁砸了下去。
——作為一個六樓的住戶,“孫兄”根本就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處理掉“孫弟”的屍體,所以“孫弟”的屍體仍留在這個房間內的概率極大。
而言先生起先所聞到的福爾馬林的氣味,就傳自於這塊鏡子之後。
利用福爾馬林防腐,這樣可以抑製屍臭味的散發,也可以保全屍體的完整性。不管是出於掩人耳目,還是出於良心譴責,“防腐”都是必要的行為。
人在掩藏了一些秘密之後,即使不是刻意為之,也總會在一些信息裏有意無意地透露出來。這是人心理上必要的宣泄,否則也就不會有像“驢耳國王”這樣的諧趣故事流傳至今了。
所以,這“另一伴”的“伴”字,會不會既不是錯別字,也不是雙關詞,而是殺人的“孫澤彬”對於自我的一次宣泄呢?
言先生是那種一有了想法,就會去立刻實踐去證明其對錯的人。更何況即使自己的假設錯了,壞損的也不過就是一塊玻璃。這樣的嚐試,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