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童年
妹妹的孩子叫毛豆,毛豆很聰明,去幼兒園一聲沒哭。
別的孩子去幼兒園都要上火,哭鬧,重者有病,打吊針。
毛豆沒有,毛豆一去就贏得了青睞,阿姨讓幹啥幹啥,讓他吃飯他就吃飯,讓他同小朋友玩他就同小朋友玩。
毛豆平時好給我打電話,三歲的童音聽起來稚嫩又令人喜愛。
毛豆從不管我叫姨媽,從來都是叫我阿嬌。他電話的內容都是向我彙報情況,說他爸爸出去掙錢去了,說他媽媽在洗衣服。有時毛豆還讓我過去看他,目的是想向我要大汽車,說他的汽車都是小的,他需要很大很大的汽車。我知道毛豆理想中的汽車是那種能拉著他到處跑的,決不局限玩具的汽車。不便挑破,就隻給他買了一個一尺長的,隻會自己跑不能拉人的汽車。
看到車毛豆也沒說什麼,就讓他爸爸上好電池,每天和那紅色汽車賽跑。
關於毛豆去幼兒園,我們都不太同意,包括我的母親,還有毛豆的舅舅,隻有妹妹自己同意,我們是想讓他在家再呆半年,至少到秋天,人不發火時再去,可是妹妹不聽邪,趕在春天就把他送去了。
妹妹的創舉沒有讓她丟臉,反倒洋洋得意地向我們顯擺,其實我們都明白,是她的兒子毛豆幫了她的忙。由於沒有體會到送孩子的艱難,妹妹興奮得每天都要把毛豆去幼兒園的情況告訴我們,說他的兒子一次比一次乖,一次比一次聽話,我們聽了都覺得是個奇跡。
當初我的孩子上幼兒園時,哭得簡直死去活來,哭得他自己有病,我也跟著滿嘴大泡,一直到半個月以後,情形才略有好轉,而現在毛豆為所有孩子做下了榜樣,也讓他的懶媽媽更加有話可說,更加把時間用在把自己打扮成一朵花上。
毛豆上幼兒園的第三天給我打來電話,是晚上,他從幼兒園剛回來。
毛豆說,阿嬌,別的小朋友媽媽都給阿姨帶紙,帶花衣服。
毛豆的話讓我沉吟了半天,帶花衣服我明白一點,帶紙我就有點莫名其妙了,是信?還是字條?
我問毛豆,那你也想讓姨媽給阿姨帶紙和花衣服嗎?
毛豆回答,是的。
我說,為什麼呢?
毛豆說,阿姨有了紙和花衣服,阿姨就高興,就不許別的小朋友在飯碗裏撒尿。
我問,誰往誰的飯碗裏撒尿了?
毛豆說,13號往15號的飯碗裏撒尿了。
毛豆的話讓我不能一時全部明白,但也還是多少瞄到一點頭緒。毛豆放下電話,我就給妹妹打電話,我誘導她讓她給阿姨做一點表示,多少是個心意,就算溝通感情吧。妹妹是個大咧咧的人,沒心沒肺的一天隻顧自己,聽我這麼一說,回道,還有這說道呀?我說,你別以為幼兒園就是淨土,現在天上地上殊途同歸。說這話時我有點生氣,氣妹妹整個兒一什麼都不懂。
妹妹最終聽沒聽我的話我不得而知,倒是和毛豆的聯係讓我知道了一些蛛絲馬跡,這天我忙著寫東西,電話鈴又響了,我接得晚了些,電話響了四五聲我才拿了起來,不想來電話的是毛豆,毛豆一張嘴就哭,他說他媽打他了,我問為什麼呀?毛豆無法說得清,看來事情比毛豆的敘述能力稍複雜一些,我說,那你讓你媽媽接電話。
毛豆挺有個性,不願意和他媽說話,啪地把電話撂了,他的意思是讓我給他媽打過去。我想想也對,從小就不能服輸,從小啥樣,長大啥樣,一點都不走樣兒。
我遵照毛豆的旨意找到了妹妹,我問妹妹為什麼打毛豆,妹妹憤怒地說,你知道我那條絲巾多少錢嗎?整整一千二百塊呀,美國進口的,他可倒好,偷偷拿去給他的阿姨了,阿姨給我時,我能怎麼說,我隻有順水推舟說是我讓帶給她的。
妹妹喘口氣,又說,可心疼死我了,你知道我自己都一直沒舍得戴。
又說,給你我都沒舍得。
看來妹妹是真氣壞了,聲音裏帶著沮喪和哭腔,我拿著話筒卻笑得差點岔了氣,我覺得這事太有專利權了,隻有聰明的毛豆能做出來。我甚至想,妹妹讓你摳門兒,一物降一物,看有沒有能治你的。妹妹見我大笑不止,越發生氣,說,你笑什麼?你說說你笑什麼?
我無法回答,就胡亂地說了一串成語,什麼聰明伶俐,孔融讓梨,什麼從心所欲,最後沒有成語可說了,用了一句與時俱進。
妹妹聽著聽著不耐煩了,說,行了,我可不聽你東扯西扯了,這孩子說是你生的最恰當不過了,都是你給慣的!
妹妹憤怒地掛了電話,剩我一個人不知怎麼去衡定我這個可愛的小外甥——毛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