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會

在元城上初中時,張七這家夥總是拿我開涮。每次見到柳慧慧一蹦一跳地哼著小曲走過來,他就故意的大聲衝我嚷,趙明宇,快瞧,你老婆來了。惹得同學們哄堂大笑。

柳慧慧是我們班公認的班花,留著一條馬尾辮,有一副如蓮似荷的身材,穿著一件花格子體恤,像一朵盛開的白玉蘭。不僅我愛多看她幾眼,同學們都喜歡偷看她。張七這家夥還給柳慧慧塞過紙條呢,卻來促狹我。

我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西紅柿,我說鬧什麼鬧!

張七棗核一樣的小臉嚴肅起來,一本正經地說,誰鬧了?誰鬧了?你和柳慧慧就是兩口子啊,大家說是不是?

大家齊聲歡呼,我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第二天,學校的黑板報上畫了我和柳慧慧牽手的圖片。畫麵上的柳慧慧喊我老公,我喊柳慧慧老婆,氣得柳慧慧哭鼻子回家了,三天沒來上課。班主任站在講台上,臉像個凍茄子,歇斯底裏地說,這是誰幹的?

我知道這一定是張七幹的,可是我又害怕張七報複我,悄悄地把這事壓在心頭。張七是我們班裏的老大,大家誰也不敢惹他,都緘口不言。

這一下可熱鬧了,我和柳慧慧一夜成名,羞得我走路都是低著頭。有一次放學路上,張七帶著一夥人截住我,質問說,你是不是看上柳慧慧了?我說我求你了,不要再拿我開涮了。張七笑著說,柳慧慧整個一個潘金蓮,你就準備開一個綠帽子批發店吧。

一夥人把我氣哭了才吹著口哨作鳥獸散。他們喊柳慧慧是潘金蓮,也送我一個綽號:西門慶。

是可忍,孰不可忍。就在我決定要找張七拚命的時候,班主任宣布了一個消息,柳慧慧轉學了。

歲月就像一條河,一天一天像水一樣嘩啦嘩啦流走了。結婚生子,工作提幹,如今退休沒事幹,我回到老家元城,天天背著魚竿在元城東門外垂釣。有一天遇到一個老同學,說籌備同學會呢,你一定要參加。

時隔多年,同學們天南海北都在幹什麼?我決定參加同學會。

說句心裏話,我大半生做教授,桃李三千,也算是小有名氣了,何懼在人前露麵!

聚會那天是在元城酒家。同學們陸陸續續到了,如今已是滿頭銀絲,見了麵都要相互確認一下,實在認不出的就自報家門。認出來了,免不了要無限感慨地擁抱一番。

姍姍來遲的是張七。這家夥大腹便便,珠光寶氣,一進來大家齊聲喊張總,呱唧呱唧拍巴掌。張七挽著一個美豔的半老徐娘,主持人手持話筒說,歡迎張總攜夫人入座。

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

介紹我時,大家都好像沒印象了,趙明宇是誰啊?不知是誰說了一聲趙明宇就是柳慧慧的老公啊。大家樂了,說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我的臉騰地紅了。忍一下吧,我把頭低下,沉默著。

接下來宴會開始了,大家相互敬酒。張七和夫人端著酒杯來到我麵前,張七看了他的夫人一眼說,柳慧慧,先給你老公敬一杯。

我心裏咯噔一下,仔細看,眼前這個貴婦人笑眯眯的,還能看得出當年柳慧慧的影子。

柳慧慧手裏舉著酒杯,臉紅得像一朵桃花。我的臉呢,肯定比豬肝還要紫。張七拍著我的肩說,哥們兒,有事兒找我,在元城沒有兄弟辦不了的事情,論說咱還是連襟呢。

一個人插話說張哥的事業做大了,元城酒家就是他的一個下屬企業。

我醉了,跌跌撞撞逃出酒店,發誓再也不參加什麼同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