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麼囑咐你的,不讓你出門你偏要出門,還去殺人。你知道不知道,為了你一個人,宗門死了多少人?兩名長老,三個核心弟子,五十餘名三代四代弟子,全幹淨了。他們都比你有出息,可是他們卻死了。也不知大師兄看中了你什麼,代師收徒,今晚我就修書,你不是我的師弟,我管不了你!”
宋玉冷汗橫流,連忙上前,替二師兄將茶滿上,囁嚅道:“曹阿攬延欺人太甚,我都說了出身茅山宗,請他們給宗門一個麵子,婚事緩一緩,他們死活不答應。我一人受辱是小,師門麵子比天大,忍不下這口氣,才……”
可不能讓他再說下去了,一旦講出逐出師門的話,再想轉圜就要大費周折。
桑道茂冷哼一聲:“那個沒腦子的已經死了,你這個沒腦子的什麼時候駕鶴飛升啊?”
“宋某受師門重恩,不能報之一二,怎麼能輕易死了呢!”
桑道茂沉吟不語,那邊的惠覺道:“善哉善哉,你能不忘本,終究還可救藥。京師的事情我已經稟明了師父,如何定奪,稍等幾日就見分曉。為了少生事端,令你一個月之內不許出府門半步,如果你自作主張,你與山門的緣分也就盡了!”
禁足令?一個月?
鱉犢子玩意,我有多少大事要做,豈能安心做宅男?
“每天大師兄都要帶我到大同坊練武,今天足足練了四個時辰呢!”
瞟一眼旁若無人,坐在床上啃雞腿的大師兄,宋玉不禁納悶:四師兄大概有五十多歲,超過六十歲也大有可能。大師兄才幾歲啊?這個輩分是怎麼論的?他們二人進來,看到了大師兄就當做沒看見,大師兄也不生氣,邪氣的很啊!
惠覺望向悟空,悟空點頭,惠覺道:“練武例外!”
“是!”
哎,四師兄莫非怕大師兄嗎?嗬嗬,那就有門?大師兄會不會編瞎話呢?這是個問題,需要仔細研究!
惠覺合什做禮道:“阿彌陀佛,久仰桑仙師大名,可恨無緣相見,惠覺有禮了!”
桑道茂起身,一個稽首:“無量天尊,貧道對大和尚仰慕已久,貧道還禮了!”
“小僧豈敢當‘大和尚’三字。”
“仙師之名,愧不敢當!”
兩人一番客套,很快就熟絡起來,渾然不把此間主人,那個應該千刀萬剮的宋玉當一回事,宋玉好生沒趣,在悟空旁邊尋了一個地方坐了。被汗水浸泡,雨水淋濕不少多少遭的衣服粘在身上格外難受,還有一點不被重視的失落感,攪合在一起,如同無數的螞蟻在身體內外爬來爬去。
“方今天下大亂,民不聊生,至尊西巡,長安無主,惠覺癡迷,請真人指點迷津!”惠覺坐的穩如山嶽,哪有一點癡迷無主的樣子?
桑道茂抿一口香茶,道:“道佛兩門,團結一體,天下大勢,穩如磐石!”
惠覺喜道:“大哉斯言!若是如此,天下幸甚,蒼生幸甚!”
桑道茂話鋒一轉,說道:“貧道聽說太平道在江南傳道還曾與貴宗發生了衝突?”
“太平妖道,蠱惑人心,終不得正果!”惠覺淡淡一笑,接著說道:“吾禪宗弟子在鳳翔傳道,樓觀道橫加阻攔,弟子一味隱忍,時間一長,恐有大變!”
“你講你的佛法,他宣他的天道,兩不相幹方為正理。樓觀道的手伸得長了!”
“戰巫昭武殺昨日到了金城!”桑道茂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
惠覺心領神會:“昭武施主性子急了些,難道不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是了,貧道也是這個意思!”
聽到這裏,以宋玉的智力,品出了一些味道。惠覺開始請桑道茂指點迷津,其實是讓茅山宗亮明態度:一則,如何對待北方九巫;二則,禪宗南北二門的爭端,茅山宗站在那一邊?
桑道茂說團結一體,暗示先放下紛爭,同抗外敵;而且茅山宗絕不會置身事外,一定會與長安佛道兩門一起作戰。
南方太平道,顯然擴展的過快,茅山宗請禪宗稍加壓製;樓觀道勢霸關中,禪宗南門想在關中發展,越不過這個坎兒,將來有衝突,茅山宗至少會兩不相幫。最後關於戰巫昭武殺一事,似乎兩門有聯合作戰的可能。既然宋玉結仇戰巫門,那麼不如斬草除根,一了百了。
高人說話都是雲山霧罩的胡扯亂說?他們二人是約好的,還是心頭靈犀的邂逅?醴泉坊殺人一事,他們好像不太關心,隻不過是他們用來見麵的由頭?
想到這裏,宋玉冷汗又下來了。瞧著把茶言歡的二位師兄,茶杯裏麵早就空空如也,還在抿來抿去,似乎在飲凡人看不到的甘露。我要是笨點,還不被他們玩死?鱉犢子玩意,太陰了吧?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