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長安城迎來了至德元年的第一場雪,同時迎來了又一場戰爭。戰前的態勢很清楚,房綰率領十萬大軍,號稱二十萬,分三路,從長安城西南麵壓過來;叛軍三萬精銳,再加上六七千金吾衛,合計三萬七千。
皇帝給了房綰天大的麵子,允許他自組部曲:於是房綰請禦史中丞鄧景山做他的副手,戶部侍郎李揖為行軍司馬、給事中劉秩為行軍參謀。副將楊希文率領南路軍,從宜壽東進;劉貴哲率領中路軍,從武功壓上;李光弼的弟弟李光進率領北路軍,從奉天南下。
叛軍方麵,裁縫大將軍孫孝哲親率田乾真、安守忠兩軍,西進鹹陽,迎戰唐軍。孫孝哲擺出了架勢,不管你幾路來,我隻一路去,初戰就是決戰,一錘子買賣,成敗在此一舉。
戰前,孫孝哲做出了出人意料的安排,將城中佛道兩門外枝弟子組成的金吾衛士兵全部帶到了戰場,長安城交由嫡係金吾衛以及三千左武衛軍兵把手。還有更絕的,調左武衛大將軍田乾真大公子田不疑、右武衛大將軍安守忠的侄子安自在到金吾衛聽令,安自在做什麼不得而知,田不疑則統領宋玉等黑鍋組成的炮灰部隊。
不出意外,要將黑鍋背到底了,孫孝哲綁架了長安城佛道勢力,除非眼看著門下弟子送死而不顧,否則隻能與大燕國合作,共同抵抗大唐的進攻。宋玉從茅山宗和禪宗南門得到的答複幾乎一樣——見機行事。鱉犢子玩意,我要是眼神不好,分不清形勢,豈不就要上西天極樂見佛祖了?
沒啥說的,把壓箱子的東西都拿出來,一切為了活命。一萬火柴換回來的三十匹軍馬都拉上,又從崔垂休那裏臨時借了十幾匹馬,實在湊不夠,兄弟們家裏的驢也湊合了,四條腿總比兩條腿跑的快些。
聽到要上戰場的消息,城門兵嚇得大小臉刷白,當即就有兩個家夥癟茄子堆萎了。程千牛、尉遲勝兩位旅帥上去就是兩腳,踢得兩小子直跳,這時候,跳也比堆萎強啊!宋玉喝道:“弟兄們,昨天田不疑校尉嘲笑我們,說咱們都是孬種,不離開長安還好,隻要上了戰場,能活下來的不超過十個!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程千牛振臂高呼:“胡說八道!”
尉遲勝扯脖子大喊:“亂說七八說!”
身後的士兵居然沒有一個附和的,兩位的麵子“呱唧”摔在地上,隻剩一聲響了。
宋玉大笑道:“哈哈,真是我宋玉帶出的兵,這個時候還具有獨立判斷能力,不人雲亦雲,甚好!我心甚慰!我以有你們這樣的士兵而自豪!”
一席話,臊得士兵們就差找條地縫鑽進去做螞蟻,而當官的幾位宋玉的弟兄,則麵麵相覷:分明再問,這樣說也行?
宋玉走進隊伍之中,拍拍這個的肩膀,摸摸那個的衣服,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理解你們的心情,其實,他娘的我也怕死,誰不怕死就是小妾生的!”
忽地覺察到幾道可以殺人的目光,尤其是藍靛殼的臉色在急劇變綠,宋玉連忙道歉:“失言,無心之過,尚請海涵!但是,怕死是一回事,敢不敢上戰場是另外一回事。為什麼這麼說呢?”
鄭國夫道:“軍令都說了,哪個逃跑,就要抓家屬。”
“著啊,就是這個道理!”宋玉道:“剛聽到消息的時候,我也想跑來著,但是,我跑了,家裏怎麼辦?有時候,有些事,作為男人,逃不掉隻能迎頭衝上去,拚了再說。”
鄭國夫吼道:“拚了!”
胡老大也喊起來:“老子不做逃兵,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充滿佛家智慧的一句名言;
“腦袋掉了碗大的疤瘌!”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顯露無遺。
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麼簡單,有人帶頭,就是死也不怕了。
宋玉鄭重地說道:“今天,我在這裏給大家交個實底兒:衝鋒,我在你們前麵,撤退我在你們後麵。陣亡的兄弟,家眷我們一起來養;受傷的兄弟,我們一起來照顧。若違此誓,叫我宋玉天誅地滅!”
“校尉,我們聽你的!”
“誰他娘的逃跑,剁了喂狗!”
……
這才是宋玉渴望看到的結果,軍心可用,大家活命的機會大大增加!
宋玉指著李晟,道:“這位想必你們都認識,我的大哥李晟。他是王四鎮手下的萬人敵。他曾經跟我說過,經過艱苦的訓練,你們堪稱精兵,隻是缺乏戰鬥的經驗而已。即使對上左武衛的軍兵,隻要聽從指揮,我們有四成的把握打敗他們,我們有六成的希望,全身而退。”
“大哥,是也不是?”
李晟心道: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不過,此時此刻自也不能反駁,重重地點頭。
李晟的來曆,大家都清楚,李晟的本事,大家都見過。既然李晟這麼說,看來上了戰場也不一定哦!
宋玉喝道:“富貴險中求,大丈夫建功立業就在此時!”
“殺殺殺!”
簡短的回答,逼人的殺氣,李晟、渾瑊等人目瞪口呆:就連他們都熱血沸騰,戰意昂揚,何況懵懂的士兵?會長真有本事,每一話都說到心坎上,聽完之後全身有勁,連死都不怕了。
這還沒完,宋玉當場發錢:每人五貫錢,想怎麼用就怎麼用。先理順思想,再用金錢刺激,效果立竿見影,缸缸地!
渾瑊暗道:六弟這是在打造嫡係,隻要此戰活下來的人,都會變成兄弟會的骨幹分子,死心塌地跟著六弟幹。
李晟眼眸中射出異樣的神采:六弟總會給大家帶來驚喜,從此刻開始,兄弟會不僅是隻有他們兄弟七人的空架子,真正是初具規模了。
燕軍背靠鹹陽城,東出陳濤斜,在北麵紮下營盤,距離燕軍大寨十裏就是唐軍中路軍的營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