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其雷回頭一見蕭冠,急忙衝了上去,叫道:“蕭冠!”放下手中長矛,就要將他背起。
蕭冠輕輕地將他推開,搖了搖頭:“殷兄弟,沒用的,我……我……隻怕不行了……”解下刀鞘,將手中的哥舒魔刀一並交給殷其雷,“這柄刀,跟在我的身邊多年,現在……我將他贈與你, 殷兄弟,咱們……雖然曾經多有嫌隙,但是有一點……咱們是相同的,那就是……你我二人都深深愛著阿伊古麗……現在,我就要走了,阿伊古麗孤苦無依,這世上……就隻有你一個親人了,你要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受一點半點的委屈……你……你們快走,快走!”
一枝羽箭射來,蕭冠奮起最後的力量,將殷其雷推到一邊,虎軀一震,一枚箭鏇從他左胸透了出來。
殷其雷虎目含淚,大吼一聲:“蕭兄弟!”他與蕭冠因為阿伊古麗,互有嫌隙,這話不假。但是殷其雷對這個契丹漢子,是從心裏欽慕的,他與其他契丹貴族不同,高貴,但不驕矜,驍勇,但不殘暴,光明磊落,鐵骨錚錚。
“蕭哥哥!”阿伊古麗撲在蕭冠的屍體上麵,淚流不止。
城頭仍是箭矢大作,漢軍將士一聽鳴金之聲,仿佛久旱遇到甘霖。先前被站在五十步外行令的契丹將士,不得已逼入絕境,激發出來的那點鬥誌,立即鬆懈下來。再見都監蕭冠身死,一時驚慌不已,本來斷後的盾牌兵亂成一團,無暇顧及同袍,隻管自己奔命。
殷其雷急忙拽起阿伊古麗:“這裏危險,咱們快走!”
査墉望著城下亂成一團的漢軍,不禁搖了搖頭:“漢軍這群烏合之眾,進無法度,退而慌亂,知道的是他們在收兵,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在潰逃。”
玉樓春笑了一笑:“墉哥,漢軍如此素質,可笑耶律李胡竟然派他們來攻城,這與送死又有何異?”
劉虹曾在漢軍待過,知道耶律李胡根本不將漢軍當成人看,歎道:“耶律李胡是以漢軍來消耗咱們的箭矢以及礌石滾木之類的守城器械,等到咱們器械已盡,他好派契丹騎兵攻城。”
“契丹騎兵縱橫草原,兩軍列陣廝殺,他們倒是擅長,但要論及攻城之術,他們根本一竅不通。”
“不錯,軍師也是這麼想的,是以隻命咱們守城,不讓咱們出陣。”
“如今蕭冠已死,漢軍人心惶惶,群龍無首,不足道哉。”
“驢狗縣之時,耶律李胡手下三層高級將領已被刺殺,如今又死了蕭冠,等他撐到南京,可戰之將,隻怕已經所剩無幾。”
兀顏朵兒憤憤地說:“隻恨當晚沒能殺了耶律李胡!——劉姑娘,有一事我始終不解,那晚我明明刺中耶律李胡胸口,為何他一點事也沒有?”
劉虹沉吟片刻,說道:“聽說述律太後當年有件天蠶軟甲,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她素來就溺愛耶律李胡,想來將天蠶軟甲給了耶律李胡。”
……
阿伊古麗流了一夜眼淚,最後身心俱疲,在殷其雷的懷裏沉沉睡去。
入睡不久,又聽畫角聲起,急忙喚醒阿伊古麗,前去集合。出了營帳,看到蒜頭雙目紅腫,想是昨夜也是慟哭一場。
殷其雷本想因為範熊戰事,正要安慰一番,不想蒜頭泣道:“殷大哥,我的神豬戰死沙場了!”
殷其雷啼笑皆非,安慰一句:“節哀順變。”
“殷大哥,你說神豬為國盡忠,大帥會給他一個封號嗎?”蒜頭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直直盯著殷其雷。
“這個……”殷其雷倒是聽說過給馬封號的事,給一頭豬封號,委實不可思議。
蒜頭看到殷其雷的表情,知道要給神豬封號的事,希望不大,就有一些沮喪:“我還準備等我打了勝仗回去,騎著神豬迎娶大蔥呢!”
集合,宣布一件大事,耶律李胡命令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耶律牙裏果暫領漢軍都指揮使之職。
飯後,休整半個時辰,耶律牙裏果下令漢軍繼續攻城。耶律牙裏果並不親自上陣,帶領兩隊契丹騎兵擋在五十步外,遇後退者,殺無赦!但是古北口城頭的弓箭手居高臨下,射程能在一百步外,偶有契丹將士中了流矢而亡。
耶律牙裏果下令契丹騎兵退到百步以外,拿出弓箭,見漢軍有退出五十步者,以箭射殺。契丹將士騎射皆精,五十步內要射一人,簡直百發百中。
古北口乃是進入中原的第一門戶,曆來就為中原的統治者重視,時時加以修築,固若金湯。北方遊牧民族經常來犯,就是因為這一道門戶,往往無功而返。
因此,漢軍連攻三日,古北口依舊巋然不動。
這天夜裏,月黑風高,忽見耶律李胡大營西側二十裏外升起兩盞紅燈,仿佛黑夜血淚的眼。耶律李胡得報,大為疑惑,急忙派兵前去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