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妓之中卻有十來個人不願離去,其中包括癡婆子和折金鈴。
殷其雷奇道:“你們為什麼不走?”
癡婆子哭哭啼啼:“老婆子早就沒有家了,房屋都被那些軍爺一把火給燒了,我現在還能去哪裏?”
“你家裏還有其他人嗎?”
“我有一個兒子,以前專做打家劫舍的勾當,後麵被官府通緝,也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又問了其他營妓,大多都與癡婆子類似的情況,戰亂,家園被毀,親人失散,無處可去。
殷其雷望向謝王孫:“謝大哥,現在怎麼辦?”
謝王孫想了一下,說道:“你們願意留在軍營嗎?”
留在軍營,就意味著繼續要當營妓,供那些將士享樂。但不留在軍營,出去隻有死路一條。為了生存,什麼尊嚴,什麼貞操,都不重要了。登時,就有七八人點頭願意留在軍營,剩下幾人,仍在踟躕。
殷其雷歎了口氣:“你們就在軍營安心住下,做些洗衣做飯的工作,除非你們自願,否則我不會讓將士動你們一根指頭。”
十幾個營妓又跪了下來,千恩萬謝。
“你們都起來吧!”殷其雷又吩咐撥出一個營帳,安頓她們,派了兩個老實巴交的士兵把守她們的營帳。
折金鈴似笑非笑地望著殷其雷:“你這人,倒有一些意思。”
殷其雷見她蓬頭垢麵,似乎年紀不大,笑道:“折姑娘,你怎麼不走?”
“我家住在雲中,路途遙遠,你放心讓我一個女兒家獨自上路嗎?”
“你也先在軍營住下,待到哪日我們發兵雲州,我再將你送回家裏。”
忙了半天,殷其雷回到營帳,阿燭早已備下酒菜。阿燭的乖巧伶俐,總將殷其雷伺候得舒舒服服,她的存在,又讓殷其雷再次體會家的感覺。他雖與兀顏朵兒成家,但是家的感覺卻很淡薄,家,老婆,此二者是有聯係,卻不必然。迄今為止,能夠讓她感到溫暖的女人,隻有遠在上京的鈴兒,以及如今身邊的阿燭。
正要吃飯,卻見一個士兵過來稟告:“將軍,濯香姑娘請你過帳一敘。”
殷其雷認得是分配給楊濯香和碧奴叫嘴的士兵,這人是他親自挑選,做事精細,為人憨厚,不會對兩個女人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殷其雷便向阿燭說道:“阿燭,你自己先吃吧,我去去就來。”走向楊濯香和碧奴的營帳。
“將軍!”楊濯香、碧奴盈盈對他欠身。
殷其雷見到她們已經備下酒菜,笑道:“濯香姑娘,你在吃飯的當口請我過來,是想請我吃飯嗎?”
楊濯香笑道:“還望將軍不要嫌棄。”
“你以軍營的酒菜請我,這算盤打得倒是精細。”
楊濯香莞爾一笑:“酒菜雖是你的,心意卻是我的,算是借花獻佛,以後還你就是。”
“好一張巧嘴。”心裏又起齷齪,她上麵這張嘴巧,下麵那張嘴不知巧不巧?
殷其雷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碧奴殷勤地為他斟酒,眼角微微挑起,睃了殷其雷一眼。碧奴似乎特意梳洗裝扮一番,綰了一個垂掛髻,翠雲繚繞,兩邊各定一枚雕花水木釵,雖是一身粗布衣裳,但也能將她襯出幾分姝麗。殷其雷心想,若不與楊濯香對比,單看碧奴,倒也俊俏。幸虧癩痢阿三被送到憫忠寺去,否則這家夥一見碧奴,二爺非要分分鍾脆脆裂不可。
“將軍,妾量淺,且以這小杯敬你酒,感謝你的救命之恩。”楊濯香玉指捏起一隻褐色的陶製小杯,示敬殷其雷。
殷其雷顧自端起黑漆魚紋酒碗飲下,說道:“上次聆聽姑娘一曲琵琶,繞梁三日,不知姑娘今日能否單獨為我一開金嗓?”
“此處可有琵琶?”
殷其雷暗暗為難,聿皇軍隻有兵器,哪有什麼樂器?笑道:“姑娘不如清唱一曲。”
“這也未嚐不可。倒請將軍應允了我一件事。”
“何事?”
“妾已聽說將軍高風亮節,贖營妓而又釋營妓,心中好生敬佩。何不將妾也一起釋了?”
“你要走?”殷其雷莫名一陣失落,“姑娘要留要走,都是你的自由,我決不幹涉。”
“我要走,還要將軍親自護送我走。”
“親自護送?”這分明是在暗示他什麼了,殷其雷心旌搖曳,但又很快想到,他是聿皇軍的統領,不能因為私情而廢公事,暗暗苦惱。
“將軍,你是不肯嗎?”楊濯香目光幽怨,看得殷其雷肝腸都碎了。
“這個……濯香姑娘,我身為聿皇軍的統領,實在難以走開,不如我另行派人護送你?”
“非妾自誇,以妾之容貌,若是尋常男子護送,難免……”楊濯香又幽怨地望他一眼,“我不放心。”
殷其雷想想也是,楊濯香國色天香,聿皇軍那些家夥都是久曠的怨夫,這要讓他們護送楊濯香,豈不是叫狼護送小綿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