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站在鎮議會議事大廳中央的一個鐵籠裏,忐忑不安地看著那些把自己團團圍住的傭兵以及出席的鎮議員們。穆勒、鎮長、梅森以及萊頓都出席了。議員正討論的時候,一個大腹便便的議員又走進了議事廳,正是可莉迪亞的父親克勞德。
議事廳外,艾蘭恩娜焦急的來回踱著步。旁邊的科林看她老在自己的眼前晃,有點煩:“別瞎操心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都怪那幫吃飽了撐的陰險小人!”艾蘭恩娜狠狠地一跺腳。
科林歎了口氣:“本來都準備去收拾行李了,偏偏又碰上這小子犯慫……”
“行李?”艾蘭恩娜打斷他,“你要去哪?”
“這個……”科林有點後悔說漏嘴了,“我明天就要離開這個小鎮了,我要去找我父親,本來打算讓他告訴你的。”
“那個刀客嗎?”
“唉……”科林又歎了口氣,“刀客,尤其是我父親那種刀客,天生就是個浪跡天涯的命,即使是親生兒子帶在身邊也是個累贅。我母親生我的時候就去世了,我二歲的時候他帶著我來到這個小鎮,他在這裏把我養到十二歲,又不辭而別。現在我十八歲了,不能再窩在這裏了。”
艾蘭恩娜很失落:“你走了,誰還鎮得住鎮上的混混啊?”
“還是先擔心一下護那小子吧。”
“他們先使壞的!”艾蘭恩娜又生氣起來,“我父親和鎮長不會讓護有事的。”
科林苦笑了一下:“要是護是個普通人類的話,那我們還真是不理虧。”
議事廳裏,鎮議員們似乎在等待什麼。過了一會兒,一個傭兵團的人急匆匆地走進了跟穆勒耳語了幾句。隨後,穆勒起身宣布道:“多虧玫瑰協會的醫療協助,被打下樓的學員已確認脫離危險,隻是……多處骨折,出院後一定會重度殘疾。”
議事廳裏立刻炸了鍋,議員們議論紛紛,大多都拿著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護。克勞德清了清嗓子起身發言:“正如大家聽到的那樣,我們對這個改造人的監管疏忽已經造成了十分嚴重的後果,我強烈建議我們立刻執行當初執行的驅逐條例!”
這一提議立刻得到大多數人的響應,但萊頓立刻起身反駁道:“明明是對方找麻煩在先吧?你的女兒唆使其他學員挾持了我的女兒你怎麼隻字不提?這個孩子是要去救她!”
“說是挾持可不怎麼好,”克勞德狡猾地笑著,“頂多就是孩子們之間鬧矛盾了而已。可是這個改造人傷了人,就不能這麼簡單地定性了!”
“你……”克勞德的無賴讓萊頓一時語塞。另一個主張驅逐護的老議員站起來向鎮長說道:“德克斯特啊,當初我們定下驅逐條例的時候,可是多數通過啊,現在一切條件都符合,為什麼不馬上執行?”
鎮長很為難:“這個孩子前天剛剛打敗了一頭戰魔,解除了我們鎮的一個隱藏的頭號威脅。這麼做,未免太不仁不義了吧?”
“哼,”老議員竟對此嗤之以鼻,“對改造人講什麼仁義?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用那力量來對付我們?我祖父就是死於元素戰爭!再說,我們做決定要按法例來。現在的情況符合驅逐條例生效的條件,我們為什麼不執行它?”
“所言甚是!”克勞德立刻煽風點火。
“你們太偏執了!”萊頓喊道,“他也是個孩子,隻要我們給予正確的引導,他就會成為一個有正義感的人,而不是惡魔!”
但萊頓的聲音立刻被眾人的反對聲淹沒了,鎮長也沉默不語。護聽著周圍的人要趕走自己的呼聲,放棄了心裏的最後一絲希望。
鎮長歎了口氣,決定再掙紮一下:“這件事在大家中間還有爭議,先觀察他一段時間吧……”
“這不能再拖下去了,鎮長先生。”克勞德打斷鎮長,一臉的奸笑,“萬一明天他又傷害了一個無辜的學員怎麼辦?”
“那依您所看該怎麼辦?”雖然是疑問句,但鎮長明顯用了訓斥的語氣。
克勞德倒也不慌,一臉狡猾的樣子:“不如我們發揮我們鎮的優良傳統,用民主的投票來做決定。”
這幾乎獲得了全員的支持,而萊頓和鎮長幾近絕望——投票結果根本不會有懸念,但即使是鎮長也無權否決投票。鎮長萬般無奈地叫人組織了一次投票。議員們寫好後,排隊將票放入箱中。一個服務人員統計好票數後,湊到鎮長耳邊把結果——那個不會有懸念的結果——告訴了他。
鎮長愧疚地看了護一眼,宣布道:“結果正如大家預期的那樣,護,我給你一天的時間,收拾行李,告別朋友。”
護有些失神,隻應了聲:“嗯。”
克勞德便又站了起來:“鎮長,驅逐條例裏可是規定他要立刻離開……”
鎮長一拍桌子吼道:“我想我還是鎮長吧?”
鎮長之所以能當上鎮長,大部分是因為他的威嚴,克勞德很識相,沒再多說話。鎮長用手捂住額頭,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很多:“讓護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其他人,散會。”
到辦公室後,鎮長內疚地看著一言不發的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隻好自嘲了一句:“民主就是這樣,確實幫了不少人,但誰又知道它到底害了多少人?”
護抬頭看了鎮長一眼,又低下頭去:“我不怪你,鎮長,是我沒控製好自己。”
“不必自責。”鎮長拍拍護的肩膀,“蓋爾找過你了吧?”
護抬起頭:“嗯。”
鎮長點點頭:“他是個好人,他會讓你成長為一個有作為的人,跟他走吧。”
護又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其實,我朋友很少,也沒多少行李,告別用不了一天,我還是馬上離開,免得議員們找您麻煩。”
明明是這麼善良的一個孩子,鎮長實在不知道這是個什麼世道。他仔細想了想,忽然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遞給護,正是那本《我的大天使》。
“思來想去,還是送你這個最合適。”鎮長總算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在這裏,整個小鎮的人都固執地仇恨著改造人。多讀一下這本書,再和蓋爾去探索很多地方,你一定能找到解決這個問題的答案。”
“嗯!”護咬住嘴唇,忍住了即將滑落的淚水。
這時萊頓忽然推門進來:“讓我送他吧。”
科林和艾蘭恩娜見議員們都走出來了,也不好直接問,便又焦急的等待了一會兒,這才看見萊頓陪著護走了出來。艾蘭恩娜急忙上前問道:“怎麼樣,老爸,你駁倒那群政客了吧?”
萊頓沉默不語。
艾蘭恩娜一邊搖頭一遍後退:“不可能,說句話啊!”
“我被驅逐了,艾琳娜。”到底是護先開口了,“我明天就要離開。”
“搞什麼?”艾蘭恩娜不肯相信,“你救了這個小鎮,他們卻因為你揍了個混蛋就要驅逐你?!”
護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別著急了,艾琳娜。其實……我早知道自己終究會這樣的——更何況在走之前交到了你們這兩個朋友,被驅逐我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現在這已經不是你一個人能不能接受的問題了!”艾蘭恩娜突然喊道,眼眶裏已經有了淚光,“他剛要走,你又要走……”
護還想說些什麼,艾蘭恩娜忽然轉身跑開了。
科林的調侃還是不分時間:“大喊、眼淚、跑開,經典女生心碎三部曲。”
“艾蘭恩娜忽然怎麼了?”護問道,“我說了什麼傷人的話嗎?”
“唉……”科林這口氣歎的那叫一個無奈,“我是不能叫你軟蛋了,但我能叫你傻蛋嗎?”
“她還是交給我來開導吧,”萊頓望著艾蘭恩娜跑去的方向說,“畢竟她從來沒有過關係這麼近的朋友。”
科林撇撇嘴,轉身對護說道:“抱歉了,我得去打點行裝,這真是最後一麵了。別太在意這種事情,正好出去闖闖。”
護點點頭。
科林忽然雙手抱拳說:“既然都要上路了,那麼有緣終相見,情深不自言。”
“保重。”護真的是很失落,“咦,這一句……“
科林突然又露出大白牙來:“引自《遊子》23頁,東方文學哦。”
廣場上終於安靜下來,希德繼續看他的書。這時他看到護魂兒都丟了似的走了進來,便皺了一下眉頭問道:“幹什麼去了?才回來。”
護長長地歎了口氣:“您說得沒錯,這裏的人不會因為我打到了一頭戰魔而有所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