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幽緩緩回神，呆滯的眼眸中，閃亮了起來，目光移至阿牛的臉龐之上。
李夢幽幾乎連痛苦都感覺不到，臉色一片平靜，左手被阿牛緊緊的攥在手裏，良久之後，李夢幽才開口道：“阿牛，果然是你……”
這一聲，仿佛用盡了她的所有力氣，緩慢和虛弱，空幽而寧遠，阿牛臉上一陣扭曲，心底的怒火，再度噴湧而起，握著李夢幽的手，也使勁了力，李夢幽大概是因為這股疼痛而微微皺了皺眉。
看在眼裏的阿牛急忙冷靜下來，減小了一些力氣，點頭道：“是我！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夢幽，我……”
‘對不起’三個字，剛到嘴邊，卻又咽回去了，因為他沒有勇氣和李夢幽道歉，如果從剛才就開始保護她的話，李夢幽還不會死。
李夢幽嘴角浮起一抹微笑，傻傻的、天真的、浪漫的，臉上也沒有之前的驚恐，或許，此刻的心底，也隻有阿牛的影子，沒有了那些慘不忍睹的屍體畫麵，忘記了血腥，忘記了痛苦。
李夢幽方才輕歎了一口氣，右手慢慢的移到了阿牛的臉龐上，笑著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保護我的，咳咳！”
然而，剛說完，便劇烈的咳嗽了兩聲，鮮血從嘴角溢出來，緊接著，李夢幽眼眶內，亦潮濕了起來，淚光閃現。
李夢幽意識這時才清醒了一半，斷斷續續的說道：“阿牛……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真麵孔？”
聞言，阿牛點了點頭，右手放下李夢幽的左手，又按在了脖頸之後，隨後用力一扯，一張黃色的人皮麵具，脫落而下，終於露出了一張英俊的麵龐。
但這張麵龐，比之人皮麵具，更多了些滄桑和疲倦。
李夢幽的右手在他的臉龐上撫摸著，緩緩道：“以後，做回真實的自己吧。”
阿牛急忙點著頭，眼中，亦淚光閃現，盡力的滿足著李夢幽最後的要求，因為他知道此刻已經太晚，心髒被穿透之後，是無法在救治的，即便是具有重塑能力的‘生死決’，但那也隻能對於自身，無法對別人施展。
所以，他是無能為力的，將李夢幽摟得更緊了，愧疚的道：“我是不是沒用？”
李夢幽又咳嗽了兩聲，嘴角溢出的鮮血更多更快了，眼角的淚水，終於抑製不住的流了出來，生氣也從臉上慢慢退卻。
李夢幽用力力氣的道：“怎麼會呢，阿牛帶給我很多開心和快樂，是我最大的幸福，我相信你是個好人，阿牛，你有沒有……”
最後一句話，似乎用完了力氣，幾乎快要說不出話來了，見狀，阿牛急忙伏在她嘴邊，焦急的問道：“你說什麼？”
“你有沒有，當過我是你最愛的人……”
最後這一句話，李夢幽就像是在用生命和靈魂說出來的，還沒完全說完，臉上的生氣，就已經消失了，雙眼也慢慢的闔上，不過，還是為了讓阿牛能夠聽清楚，忍住了咳嗽帶來的劇痛。
話落，李夢幽的雙手疲軟的垂了下來，阿牛的臉龐，慢慢的轉了過來，和她的眼眸對視在一起，阿牛目光也呆滯下來，一片愕然的看著她。
臉上皆是不可置信，他不願意相信，李夢幽就這麼快的離開了自己。
隨後，兩滴清淚，也落在了李夢幽的臉龐上，白眼自動關閉，地麵之上，黑風的身體也從地底之下升出來，一旁的墨羽不敢有所耽誤，龍吟月一拋，自動懸浮在了阿牛的頭頂之上，元神便瞬間射進了黑風的體內。
原本阿牛是站著的，當看到李夢幽生氣消失之際，雙腿也忍不住慢慢的彎曲了下來，最後跪倒在冰獅的脊背之上，將李夢幽攬在了懷中。
阿牛聲音微微顫抖著，幾近哽咽的道：“是！你是我最愛的人！夢幽，我喜歡你，你別走好不好？”
來自靈魂深處的告白，如此的淒涼和動人，可惜懷中的人兒，卻再也聽不到了。
阿牛到底是忘記了水之族的人，疑心很重，所以在最後關頭，李夢幽會問他，到底有沒有愛過她？
畢竟李夢幽來水之族的目的就是冰雪之心，沒有多少時間陪她在一起，雖然身份不同，行動限製，但並不代表阿牛隻是在利用她。
他到底是容易動心的人，所以在敦煌莫高窟那晚，的確是心裏有了她，隻不過，他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和煩惱告訴李夢幽，性格使然。
一方麵是經驗不足，把李夢幽放在冰獅脖頸之上後，就忽略了李夢幽，殊不知這段距離，正是百裏文最後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