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夏天縱站在荒原上,看著腳下黑森森的巨大裂穀,心裏百味雜陳。
有風起,輕風帶來一股淡淡的清香。冷暗香來到夏天縱身後,臉上帶著一絲罕見的憐愛,說道:“還在想他們嗎?”
夏天縱歎了一口氣,說道:“是啊,當風狼湧進妖風穀時,我們跟西戎的人正在血拚。很多人還來不及反應,便被風狼撕成碎片。高虎師兄因為中過毒傷,身體正自虛弱,他留在後麵,反而是落了單……”
冷暗香依稀記得高虎便是那個與夏天縱一起進入後山的高大弟子。自己認識的人,轉眼便陰陽兩隔,總是更能引人無限唏噓。冷暗香雖然神情冷漠,但不代表內心也是一樣。
冷暗香看著夏天縱額頭上那道落下的疤痕,有伸出手去撫摸一下的衝動,但終是沒有伸出手去。
“不要看了,生死之事,在修士看來,也是尋常之事。要活著,就努力地練功,讓別人傷害不到你。”
自靈智大開以來,夏天縱便是獨自一人闖蕩,雖說其中也有挑戰,但仗著天賦異秉,真沒有遇到過生死之關。
但在這裏,在異民族麵前,在獸群麵前,一切都那麼的簡單直接。
不是生,便是死。
夏天縱想起一句曾經的話:人在最困難的時候,總是獨自麵對。
正如大家的依靠——大師兄阿伊斯,在獸潮來臨時,便詭異的消失;正如一直關照自己的阿魯師兄,在妖狼王出現之後,自顧不暇,要不是那個神秘的狼孩表現異常,現在自己跟禿尾巴狗,早就變成了零散的幾根枯骨。
那個時候,什麼破開神禁之地救回父母,什麼夏家的仇恨,都是浮雲。
在這一天,在荒原上,在清冷的輕風裏,夏天縱才真正開始思考自己,開始思考自己的人生。
冷暗香不知道夏天縱心裏的變化,她看著夏天縱束額布條下露出的傷疤,心裏有不自禁的憐愛。女人的愛,無論哪一種,最容易從同情開始。
“走吧,吃過這一頓飯,我們便回阿伊山了。”冷暗香說道。
夏天縱深深地看了一眼荒原大裂穀,跟著冷暗香向火堆走去。
火堆旁,觀日峰諸弟子,蓮花峰諸弟子,好好地都在。
隻是來時放風般的心情,此時蕩然無存。整個隊伍隻有默默地吃飯,默默地收拾,默默地向回走去。
就是烏裏奇,也知趣地沒有說話。
到了紅古城,柳大藥師買了幾匹馱馬,將藥草馱了,眾人的速度才快了一些,又花了十來日功夫,玄鷹宗弟子一行,才回到了阿伊山。
“哎——
名山裏最高的是阿伊山,
大川裏最平的是撒川,
最難過的是阿一道關,
瓦蘭蘭愛的是撒蘭——”
向兩位師傅彙報了整個情況,夏天縱便走出了臥雲居,站在伏牛峰頂,俯視著群山。
群山之外,那個小村,村姑瓦蘭,應該還在唱著“花兒”吧。
那瘋癲的村姑,卻有百靈鳥一般嗓音。夏天縱開始體會到瓦蘭的心情。唱什麼詞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唱,在用歌唱抒發著自己渺茫的希望。
夏天縱從荒原裏帶回來了一樣重寶般的藥材,也就是從那具巨大枯骨下撿起的一塊灰不溜秋的東西。
那塊東西,夏天縱從藥典裏看過,叫骨苓。
骨苓是練製破境丹的主材。
破境丹可以提升先天玄妙境以下任何一個等級。
也就是說,先天知命的高手,隻要服用一枚破境丹,便能突破至先天造化境。
要知道破境先天,本就是極難的事。絕大多數修士,都停留在知命境多年,如二師兄阿伊梨即是。
但骨苓這一味藥材,是可遇不可求。那是通靈之骨在特定環境之下的產物。
夏天縱得來很容易,隻是伸出手撿了一下。
但得來的過程卻是那樣的讓人悲傷。
要是可以,夏天縱寧願不要,整個玄鷹宗都可以不要。
夏天縱看到了三長老臉上的皺紋又深了好多,看到二長老變得更加的冷漠。
再過一個月,就是玄鷹宗每年一次的搶峰大戰,三長老一脈,今年又怎麼去競爭?
夏天縱決定回到後山練功小屋,利用大量的玉髓丹,或者可以洗髓伐骨成功,修至大周天圓滿境。
從伏牛峰剛下來,夏天縱便看見了大師兄阿伊斯。
阿伊斯很憔悴,看到夏天縱,愧疚地低著頭,拎著一隻食盒,匆匆而過。
夏天縱叫道:“大師兄!”
阿伊斯停步,沒有回頭,低聲道:“小師弟,師兄我愧對你們啊!”
夏天縱追了上去,說道:“大師兄哪裏話來。那種情勢,誰也沒有辦法的。隻要能活下來便好。大師兄,你這是要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