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大山,官道便變得狹窄,隻容一車雙騎並行了。雷軍將護衛一前一後分布,自己與夏天縱一左一右,跟在馬車旁邊。
四小姐將車簾全部卷了起來,隻是臉上仍覆著輕紗。
“夏七”,四小姐道:“你這兩天講得太快,那個蓉兒和靖哥哥的故事,你就講完了?”
夏七是夏天縱用的假名。夏天縱聞言笑道:“四小姐還要聽別的故事?”
四小姐道:“不,我就聽蓉兒的故事。你說她為什麼要從桃花島上跑出來呢?”
夏天縱道:“因為她沒人玩啊,沒人玩就不快樂,對一個女孩子來講,還有什麼比快樂更重要的事情?”
四小姐點頭道:“真的出來了就快樂?”
夏天縱道:“出來了不一定快樂,但如果她一直呆在桃花島上,就一定不會快樂。她呆在桃花島上幹什麼?天天看海鳥拉……,咳,天天看海鳥捉魚?看一天很好看,看一百天一千天一萬天,還很好看麼?看膩了海鳥,就等著黃老邪給她找個丈夫?然後生個小蓉兒,還是看海鳥捉魚?”
四小姐目光迷離,仿佛穿透大山,看到了桃花島上的小姑娘,正憂鬱地坐在礁石上看大海。
四小姐沒有見過大海,但這些天夏天縱給她細細描繪過。
四小姐出了一會兒神,又問道:“你說蓉兒那麼一個聰明絕頂的人兒,怎麼會喜歡上靖哥哥那個傻傻的家夥?”
夏天縱道:“如果是你的話,你會喜歡靖哥哥麼?”
四小姐輕妙上麵孔微微一紅,急忙道:“不準提我。”
“呃,好吧。”夏天縱笑笑:“蓉兒喜歡靖哥哥,一是因為靖哥哥夠單純,二是因為蓉兒夠快樂。靖哥哥單純,就不會想到權勢啊、金錢啊、麵子啊這些問題,他喜歡上了蓉兒,就隻有喜歡兩個字。而且一開始,他喜歡的不是女兒身的蓉兒,是男兒身的蓉兒,喜歡了,皮大衣可以送,寶馬良駒也可以送。因為單純,所以寶貴。蓉兒對他的喜歡,應該就是從那時開始的。另外,蓉兒跟靖哥哥一起很快樂啊,吃飯快樂,打架快樂,湖上劃船也快樂,就是要死了的時候,蓉兒也是快樂的。全天下,除了靖哥哥,誰還可以給蓉兒全部的快樂?”
“也許你說得對吧”,四小姐歎了一口氣:“你喜歡蓉兒和靖哥哥的故事麼?”
夏天縱隨口答道:“喜歡,當然喜歡。我想隻要聽過這個故事的人,沒有人不喜歡的。”
四小姐眼神收到夏天縱臉上,道:“你為什麼喜歡?”
夏天縱道:“我喜歡他倆,是因為他們敢於鬥爭。為了愛情,兩個人敢與封建,呃,不是,兩人敢與傳統鬥爭,就是跟蓉兒她爹作鬥爭;敢於與黑惡勢力作鬥爭,你看蛤蟆功多厲害啊,他們怕麼?怕,也要鬥爭;敢於跟官府鬥爭,而且還是最大的官府,鐵木真百萬鐵騎,橫掃天下啊,可那又怎麼樣?一樣鬥爭。”
四小姐道:“你就知道鬥爭。我問你,要是歐陽克是個好人呢?”
要是歐陽克是好人……好吧,允許假設。
夏天縱道:“我問你,兩人跟誰鬥爭最困難?”
四小姐道:“這還用問?當然是跟蛤蟆功鬥爭最困難。因為跟鐵木真鬥爭,他們可以跑,跟蓉兒她爹鬥爭,不會有危險。但蛤蟆功不擇手段,那就很難對付。”
夏天縱搖搖頭,道:“你錯了。其實跟她爹爹鬥爭,最困難。”
四小姐道:“此話怎講?”
夏天縱道:“跟蛤蟆功鬥爭其實是最簡單的。目的很明確,方向也很明確,兩人不會有一絲內心糾結。跟鐵木真做鬥爭,就要難一點,因為有靖哥哥他媽,還有一個青梅竹馬在那裏,靖哥哥會很猶豫。最困難的,就是跟自己的爹媽做鬥爭。你想,要是蓉兒她媽媽在,但媽媽要她嫁給歐陽克,她怎麼辦?是嫁還是不嫁?不能選擇,才是最糾結的,最困難的。”
四小姐將手臂枕在車窗上,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說得很對。”
夏天縱補充道:“如果歐陽克是好人,蓉兒實在不能選擇誰的話,那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看歐陽克和靖哥哥可以為蓉兒付出什麼。身份、地位、名譽等等,有的人舍得,有的人舍不得。”
四小姐明白了,歐陽克會舍棄少山主的身份麼?十有八九不會。“但是,靖哥哥本身就沒什麼東西不可舍棄的,怎麼跟歐陽克比?”
“嗬嗬,這個比自然是可以比的。不過,說下去,就是一個辯證的問題了。事實上,對於愛這個問題,從來就沒有一個定論,去教人什麼是愛,怎樣去愛。一句話,跟著自己的心走吧,讓自己的心快樂、滿足,別委屈了自己的心就是了。”
“自己的心?”四小姐默默地念了一下,目光散漫地看著滿山的綠葉和藤蔓,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隊伍繼續前行,轉過一道彎,前麵露出一道山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