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生看得出,虞兮在南宮末的心中有著不一樣的分量。可是虞兮是一個花妖。他想告訴他這個事實,但是一想到他就要死了,還是不要說的好。
“朕的另一個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她。”
他再次歎息一聲,思緒似乎回到了很久遠的時刻,隨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轉身看著塵生,眼裏的光亮如閃電。
“塵生接旨。”
“微臣接旨。”
“即日起,朕命你時時刻刻守護在虞美人的身邊,不可離開半步,吃飯,睡覺都不可離開。直到我死去。”他的聲音很洪亮,仿佛來自破曉前的第一聲鳴叫,但是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還是小聲了下來,“不準讓她離開半步。”
“是!皇上。”
塵生隻覺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的皇上瞬間蒼老了許多,眼間仿佛有淚水長滑而下,帶著明亮的光。
當他走出來的時候,看見門外的小喬子哭泣地流眼淚。
“喬公公,為何哭的那般傷心。”
因思緒依然停留在方才那幕。故問了一句特傻的話。
小喬子瞪了他一眼道:“我自小就跟在皇上的身邊。如今皇上的大限將至,我能不傷心嗎?”
這時,他才終於恍惚過來,這個與自己把酒言歡的皇上真的快死了。
他猛地回頭望去,隻見大門快速地關上。
可他還是看見了。
南宮末麵色蒼白如死,緊緊咬著發白的下顎,似強忍著痛意。
而他的臉上,劃過的是晶瑩的淚水。
這是一個帝王的淚,是一個父親的淚,同樣也屬於一個夫君。
而他能做什麼呢?
除了達成他的心願恐怕再無其他。
他執劍向前邁著沉重的步子。卻被人一把抓住了。
“師父,師父,你今日也是來看父君的嗎?”
他垂下眸子,迎上的是一對明亮無比的大眼睛。
小魚兒正一臉希冀地望著他道,“聽說夫君病了,嬤嬤告訴我,隻要我抄寫萬一百遍長壽經為父君祈福,父君就會痊愈。如今我已抄完,父君肯定痊愈了。”
聽著孩童天真浪漫的聲音,他展開一絲笑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你的父君已經好了,正在屋裏正等著你呢。”
“真的嗎?真是太好了。”小魚兒鬆開他的手,歡欣鼓舞地拿著那些長壽經的宣紙,衝進了門裏,口裏還嚷嚷著,“我要父君和娘親給我生一個妹妹。”
這本該是個無比幸福的孩子。
可是。
他無力地望了望天,那裏飄蕩著白雲,也許不久就會變成烏雲,變成晚霞,變成霧靄。
天有不測風雲,尚且天都不能斷定,這凡間之事誰又說得準呢?
不知不覺間,他已走到執手軒。
抬眼望去,那處房梁之上坐著一個紅裙飄飛的女子。
他眯起眼細細看去。那裏什麼也沒有。
方才隻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他的嘴角再次掛起一絲苦笑。
耳邊回蕩著依然是她充滿戲謔的話。
“道士給妖精做保鏢,我還真是頭一回見。稀奇,稀奇。”
還真是被她說對了,他這個曠古傳奇的道士又來給一隻花妖做保鏢來了。
執手軒裏。
悅己倒了杯茶細細品味著。
屋外是紅花似海的虞美人花叢。
她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問道:“虞兮什麼時候醒?”
非墨白抬手在宣紙上細細雕琢著什麼,頭也沒抬地答道:“怕是醒不了。”
悅己拿著瓷杯的手倏地一頓,斜眼看向他道:“怎麼,有人要害她?南宮初?婉如?或者說南宮末?”
“非也?”非墨白手下不停,噙了笑道,“我發現每天喬公公送來的藥裏都添了副藥材。”
見悅己抬眸望了一眼他。
他繼續道:“醉花陰。此草藥可以使人陷入沉睡,想來南宮末並不想讓她醒來。”
“讓虞美人變成睡美人?這南宮末到底在想什麼?”悅己放下瓷杯,起身走至非墨白的身邊。
從方才自己開始喝茶,非墨白就一直在畫畫。
和自己說話竟然也絲毫沒有影響他畫畫的心情。如此專心還真讓她起了興趣。
那張宣紙上到底畫了什麼?
她將目光投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