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洛這一刻突然有點想家了,想自己活了十七年的長安,想那個如今隻能在回憶裏的雲家……
起風了,涼颼颼的,他緊了緊身上破爛不堪的衣服,囚城要比長安冷一點。
“喂,愣著幹啥呢!快跟上啊。”
張明往前走了一段路,看見雲洛還在原地愣著,就停下腳步催了他一下,等著他跟上去。
雲洛悄悄的歎息一聲,收起了這些情緒,就跟上了張明。
“現在我就帶你去我以前在外城的家,不知道現在是空著,還是有人住?我呢,自從我姐嫁給那個混蛋,我也就跟著雞犬升天了,住進了內城,再也沒回過這裏,現在想想還是挺懷念小時候住在這裏的時光……”
“我一直很好奇,你長成這個鬼樣子,你姐能長成啥樣……”
“哼,那可不是我吹的,我的姐姐在整個外城可都是鼎鼎有名的美女。”
雲洛看見張明那張醜陋的臉咧著嘴笑了,張明笑的很真誠,很真誠,真誠到不正常。
“你有父母麼?”
“沒有,我是在囚城長大的,一輩子沒出過囚城,是姐姐拉扯著長大的,我和你不一樣。”
“好吧。”
雲洛點了點頭。
“其實,雖然說我恨諸木這個人吧,但不得不承認他這個人並不是沒有良心的,他做的有些事情有時候讓人無話可說。”
“哦?怎麼說。”
雲洛問道。
張明沒有回答,而是抬頭看了看天上高高掛起的月亮,月明似鏡,潔白無暇。
“你說,是不是在外麵的任何一個地方看到的月亮,都是和囚城一個樣子的。”
雲洛也抬起了頭,這月亮不過是無盡夜空的一點點綴,但為何此刻卻這麼美呢,在長安他還沒一次,這麼認真的看著月亮呢。
“都是一個樣子的,長安的月亮也很美。”
“好吧,那真的好可惜哦,我一直以為隻有在囚城才能看到這樣漂亮的月色。”
雲洛搖了搖頭,道:
“不過這麼美的月亮,隻有在囚城才會有人願意欣賞。”
張明點了點頭,
“那就好。”
然後張明大步往前走,熟悉的穿過各個街巷,邊走邊說道:
“其實說到底,諸木是我還有整個外城人的救命恩人,可以這樣說沒有他諸木就沒有如今的外城,我哪來的資格去恨他。”
“你以為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是怎麼在這囚城活下去的,還能在彌河最好的上遊安居樂業,沒有被那些武者欺淩。”
“這一切其實都是諸木的燭目在默默的守護著,諸木給囚城所有的武者都立下了一個規矩,那就是不準仗著武力欺淩外城的普通人,燭目這麼多年來也一直都是這樣子做的。”
“沒有人知道諸木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些人甚至都不知道諸木為他做的這些事情。是諸木他守住了囚城的底線,沒有然後囚城成為一個真正的犯罪城市。”
“但是,我有的時候都不敢想,假如有一天我真的複仇成功,把諸木給拉下水了,這些人該怎麼辦,會不會在有人守護著他們了,這座城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雲洛搖了搖頭,看著張明又穿過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巷子,他也跟著走了上去。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可以從正真意義上改變囚城的處境,改變我們這群人的命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苟延殘喘的活著。”
張明聞言,頓了頓腳步,沒有回頭,
“我每時每刻都在想啊,但是我們又能怎麼辦呢?我們沒有辦法去爭,我們隻能等,囚城所有人都在等,等著那一天朝廷大發善心,想起來還有個囚城在可憐的苟活著,對我們能有那麼點憐憫,然後能放我們一馬,給我們這些從生下來就是罪人的人一條活路。”
雲洛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張明的胳膊,嚴肅的對著他說:
“我雲洛雖然今天被貶到了囚城,但我可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輩子就是這樣子了,我肯定會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更何況我才是真正有罪的人,你們都是陪著我們受罪的啊。”
“既然今天這囚城之冤我雲洛見了,那麼有朝一日我必仗劍問那皇帝老兒,還給囚城個公道。”
“但是你們也不能放棄希望,一定要堅守住囚城的底線,到時候我同皇帝老兒辯論的時候也顯得有底氣些。”
張明回過頭,很認真的看著雲洛,他一點也沒覺得雲洛的話說的有多大。
“你放心,等我把諸木推倒了,我一定會用自己的性命去守護著囚城的地線,而且一定會做的比他好。”
兩個人很認真的吹著各自的牛皮,隻有月亮見證了這一刻的荒誕,月亮隻是笑笑不說話。